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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著,地上的積水像條小河般向低處湧去,雷聲震耳的響,天空是黑壓壓的。這是宇宙間一個神奇的時刻,他緊握著拳,手心中卻在出汗。
她蠕動了一下,用一條小小的手帕拭著頭髮上的水,事實上,那條小手帕早就溼得透透的了。她忙碌的做著這份工作,好象並不是為了要拭乾頭髮,只是為了要忙碌。但,終於,她停了下來。不安的看看他,他在她的黑眼睛下瑟縮,模糊的想起一本法國小說,名叫《小東西》,裡面描寫了一個女孩子的黑眼睛﹔想著,他竟不由自主的、輕輕唸了出來:“漆黑如夜,光明如星!”
外面的雨聲在喧囂著,他的聲音全被雨聲所掩蔽了。但她卻猛的吃了一驚,惶惑的看著他,好象他發出的是個比雷更大的聲音,他也吃了一驚,因為她吃驚而吃驚,不知道自己的話是不是冒犯了她。他們彼此驚惶的、愕然的注視。然後,純粹只為了找話說,他咳了一聲,輕輕的,吞吞吐吐的說:“雨──真大!”
“是的。”她說,聲音像個夢。
“不知道還要下多久。”他說,立即後悔了。聽他的話,似乎在急於要雨停止,事實上,他真希望它永遠不要停止,那怕下一百個世紀。
“嗯。”她哼了一聲,輕而柔。黑眼睛在他臉上悄悄的掠過去,彷佛在搜尋著什麼。
再也找不出話說,他默然的望著她,心跳得那麼猛烈,他猜想連她都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他急於找話說,但是,腦子裡竟會混亂到如此地步,他不知道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會說什麼,小說裡有時會描寫……不,常常會描寫,一男一女單獨相處應該說些什麼。但是,他不行,他看過的小說沒有一本在他腦中,除了“漆黑如夜,光明如星”兩句之外。他只能感到緊張,那對黑眼睛使他神魂不定,他甚至想,希望能逃到這對黑眼睛的視線之外去。但他又如此迫切的希望永遠停留在這對黑眼睛的注視之下。換了一隻腳站著,他斜靠在亭壁上,望著那黑色的電話機發愣。小小的電話亭中,似乎被他們彼此的呼吸弄得十分燥熱了。
“應該帶把傘。”她輕聲說。
他吃了一驚。是的,她在懊惱著這段時間的相遇,懊惱著窘在電話亭中的時光。
“雨大概就要停了。”他說,望望玻璃外面,玻璃上全是水,正向下迅速的滑著。看樣子,在短時間之內,雨並沒有停的意思。
她不再說話,於是,又沉默了。他們默默的站著,默默的等雨停止,默默的望著那喧囂的雨點。時間悄悄的滑過去,他的呼吸沉重的響著,手一鬆一緊的握著拳。她把溼了的小手帕晾在電話機上,歪著頭,看雨,看天,看亭外的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點小了,停了。正是夏日常有的那種急雨,一過去,黑壓壓的天就重新開朗了,太陽又鑽出了雲層,喜氣洋洋的照著大地。他開啟了電話亭的門,和她一起看著外面。地上約半尺深的積水,混濁的流著,樹梢上仍在滴著大滴的水珠。
她皺皺眉,望望自己腳上的白皮鞋。
“怎麼走?”她低聲說,好象並不是問他,而是在自言自語。
怎麼走?看了她的白鞋,他茫然了。覺得這是個自己智力以外的問題,他想建議她脫掉鞋子,光了腳走,但,看看她那嬌怯怯的徉子,他無法把她和赤足聯想在一起。閉緊了嘴,他無可奈何的皺皺眉,和她一樣望著滿地的積水發呆。
她不耐的望著水,嘆口氣。
他驚覺的看看她,慢吞吞的說:“或者,水馬上就會退掉。”
但水退得很慢。他們繼續站著發呆。他望著圖書館,那兒的地勢高,只要能走到圖書館,就可以循著柏油路走出去。
可是,這裡距離圖書館大約還有二三十碼。他們站了好一會兒,等著水退。忽然,一個人對這邊跑了過來,揮著手喊:“嗨!”
“嗨!”她應了一聲,黑眼睛立即亮了起來,真像黑夜裡的星光。
那個男人涉著水走了過來,又是那個漂亮的男孩子!他覺得像喉頭突然被人扼緊一般,呼吸困難起來。那人停在電話亭前面,完全不看他,只對著她笑,那張漂亮的臉漂亮得使人難過。
“就猜到你被雨阻住了,到圖書館沒找到你,遠遠的看到你的藍裙子,就知道你被困在這裡了。怎麼,過不去了嗎?”
那男人爽朗的說著,笑著。
“你看!”她指指自己的白鞋,又望望水:“總不能脫了鞋子走嘛!”
“讓我來!”那男孩子說著,仍然在笑。走近了她,他忽然把她一把抱了起來,她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