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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變了不少,十五年前,是沒有人敢對何大爺稱名道姓的。
“哦,他現在不住在這裡了,他在這條街末尾那間房子裡。”
“好,謝謝你。”高紹楨禮貌的說,轉身向街盡頭走去。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女人仍在門口驚異的望著他,或者因他的服飾和這小城中的人有太大的不同。何大爺搬家了,可能他發了更大的財,搬到一棟更大的房子裡,更可能他已經沒落了,所以才會變賣了祖產。但,足可慶幸的,是何大爺並沒有死,只要他還活著,高紹楨就可以為自己復仇。小翠呢?小翠是不是仍和何大爺住在一起?想起小翠,他腦子裡又出現了那終日默默無言的女孩,那對深沉而悽苦的眼睛,那極少見到的曇花一現的微笑。每當阿平暴虐的踢打她之後,她是怎樣抽搐著強忍住眼淚。但當紹楨捱了打,她又怎樣無法抑制的跑到牆角或無人處去痛哭。這樣善良的女孩,老天為什麼要把她安排到這樣的人家裡做童養媳?阿平,那繼承了他父親全部的暴戾、蠻橫和殘忍的性格的少年是多麼可怕,紹楨還記得在酷熱的暑天裡,他把一籃黃豆倒在天井的地上,要小翠去一粒粒拾起來,理由是要磨練她的耐心。小翠那彎著腰在烈日下拾豆子的樣子至今仍深深印在紹楨的腦海中,她的汗珠落在地上,一滴一滴,一粒一粒,比豆子更多。
已經走到了街的盡頭,紹楨站住了,這裡並沒有樓房,只有兩間傾頹了一半的、破舊的木板房子。紹楨不相信何大爺會住在這兩間房子裡,那怕他已經沒落了,也不至於到如此的地步。就在紹楨滿腹狐疑的時候,“吱呀”一聲,房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女人,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紹楨首先被那女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小翠!”他幾乎脫口喊了出來,這是小翠的眼睛和神情,這簡直就是小翠!抬起頭,他注視那牽著女孩子的人,那女人也正全神貫注的望著他。
“阿楨,你是阿楨?”那女人夢囈似的說。
“小翠!”沒有懷疑了,這是小翠,紹楨喃喃的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乾枯無神,她的額上已佈滿皺紋。
十五年,這十五年竟會給人這麼大的變化?
“哦,你回來了,老張說你一定會回來的!”小翠說,眼睛裡突然煥發了光彩,使紹楨覺得當日的小翠又回來了。
“我回來了,小翠,你好嗎?老張呢?老張怎樣?”紹楨急迫的問。
“老張死了,死了好多年了!”
“哦!”紹楨說,非常失望,也非常悵惘。“你怎樣?過得好嗎?你怎麼住在這裡?阿平呢?何大爺呢?”紹楨一連串的問。
小翠把眼睛看著地下,半天后才抬起頭來。“我們和以前都不同了,阿平死了,死在監獄裡。他賭輸了家裡所有的東西,房子、田地、金子,為了逼出他老子最後的積蓄,他毆打了何大爺──哦,我現在稱他阿爸了,他早已做了我的公公。阿爸為這事吐血。阿平輸掉所有東西,又去偷,去搶,後來殺了人,給抓了起來,三年前死在監獄裡,被槍斃的。阿爸曾經想辦法營救,可是沒成功。現在,我帶著小薇和阿爸住在這裡。”
“哦。”紹楨說,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小翠望著他,臉上露出個悽苦的微笑──和以前一樣的,屈服於命運的、無奈的微笑。然後說:“你怎樣?看樣子你過得很好?”
“是的,我很好。”紹楨說。突然,他不再想炫耀他的成功,最少他不願在小翠的面前炫耀。“你們靠什麼生活呢?我相信,家裡沒什麼積蓄了!”
“我每天早上出去給人家洗衣服,三個人生活是夠的了,當然不能再過以前那樣的日子。”
“何大爺好嗎?我想看看他!”
“我──我想,”小翠吶吶的說,“你還是不要見他好,他,他現在腦筋不很清楚。”
“你意思是說──”“他病過很久,他總不相信阿平會打他,也不相信阿平已經死了。”
“我還是想看看他,這也算了了我一件心願。”紹楨說。
小翠點點頭。“我知道,你恨他,你想復仇。”
紹楨默默不語,他又想起那年大寒流裡,他被迫穿一件內衣褲站在院子裡一整夜,凍得面板都裂了口。是的,他要復仇,最起碼要諷刺何大爺幾句,才算出了那十三年的怨氣。
小翠一語不發的開啟大門,示意讓他進去。紹楨跨進了那低矮的門,一股潮溼的黴味對他撲了過來,在陰暗的光線下,他好半天才看清室內的一切,一張破桌子,一張破床。在床上,一個枯乾的老人正驚覺地抬起頭,瞪大一對茫然的眼睛,對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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