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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了老的要管大的,管了大的還要管小的,現在我懷孕了還在不停地做事,我容易嗎?……”錢氏絮絮叨叨地著,到最後就抽泣起來。
魯榮明心裡更加煩了,就躺著一動不動裝睡。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再也睡不著了。
魯榮明在上海萬元醬園做事已經三年了,他先是跟著三伯伯在作坊裡做學徒。當時制醬全部是手工作坊,前店後坊,自產自銷為主,兼營批發。各家幾乎都有自己的門市店面。
萬元醬園在上海校場路33號,佔地三畝,店堂在一條弄堂裡,門面是一個石庫門,門外的高大圍牆上用濃墨書有“醬園”兩個黑色大字,非常醒目,老遠就能望見。兩扇烏黑大門上掛著鋥亮的獅頭銅環,門頂匾額上是“萬有官醬園”金字招牌。
走進門過了天井前院,是五開間店堂,右“醬”左“米”、(右稱溼櫃,左稱幹櫃),溼櫃三眼大油缸在前,菜油、豆油、生油(花生油),曲尺櫃檯上擺滿各式醬菜,櫃檯走到底,豎起有青龍照牌,黑底金字“官醬園”,以證明其合法經營,貨真價實。
店堂後是作坊,十間平房沿店堂兩側向後擴充套件併合圍,呈冂形分佈,中間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裡放著五排大缸,每排十隻。十間平房除了三間是工人宿舍外,其餘為庫房、燒豆房、蒸籠房及成品房。工人宿舍裡用木凳和木板搭了大通鋪,每間十幾個工人的鋪蓋緊緊挨在一起,晚上睡覺時也都擠在一起,冬天倒是很暖和,但是夏天這裡悶熱得就象蒸籠房,還間雜有一股濃重的男人體臭味,嗆得人幾欲嘔吐。
中國的傳統制醬業已有兩千多年曆史,均是師傅帶徒弟手把手相傳的,從搬料到釀成出缸,一共有十二道工序,每道工序都由作頭師傅嚴格把關,出缸要憑鼻嗅曬油香味,手研醬汁厚度,口試醬油鮮度來定奪。所以,醬園裡的醬油質量上乘不上乘,全憑作頭師傅的技術是否純熟。
每年農曆春分到夏至是制醬的投料生產旺季,立夏一過,他就和作坊裡的十幾個工人一起,在三伯伯的指揮下搬料、汰豆、浸豆、蒸豆、拌料、制曲、制醅、曬醬、榨油、曬油,一直忙到立秋後醬油才能釀成出缸。
制醬的工作非常繁重辛苦,投料時一包大豆重約七十公斤重,鹽重約九十公斤,曬醬時一塊榨石重達三四十公斤,每天都要將這麼重的石頭從缸裡搬出來再搬進去三四次。
魯榮明從小到大,哪裡幹過這樣重的體力活?幹一天回到宿舍裡,全身痠痛得連翻身都翻不動,困到半夜裡常常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來。累成這樣的人是不會計較宿舍裡那股濃重異味的,常常是頭一碰著枕頭,就進入夢鄉了。
儘管如此辛苦,他卻沒有動過退卻的念頭,這不僅是三伯伯在老闆那裡為他作了保,如果他中途告退,三伯伯是要幫他賠付十塊銀洋給老闆的,而是他覺得這樣繁重的體力活可以讓他忘記以往的一切傷心事。
人雖然很累,但晚上睡覺卻很香。活幹得很累,但他卻覺得活得很是踏實。
他牢牢記住任先生過的一句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也記住了孔老夫子的千古名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章節目錄 第二章籤語
因此,他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好在他有練過船拳的基礎,一身筋骨很是堅韌,慢慢地,他的力氣漸漸大了起來,幹一天活下來,身上也沒那麼痛了,累極了倒下就會睡得象死豬一樣,不象在家時總是整夜失眠,不停地在床上烙煎餅。
他的身體也比剛來時強健了很多,身上和手臂上的腱子肉一塊塊凸起,膚色稍稍黝黑,軀幹頎長挺拔,臉上線條剛毅,濃眉大眼,眼神仍然清澈,但其中卻多了點堅定和成熟。
自到上海後,除了幾個節日外他平時不大回家,因為從上海到雁城需要整整一天時間,來回就要兩天,平時難得憩一天兩天根本來不及打來回,再加上,家裡除了父母外也沒有他太惦念的人,女兒梅英和他又不親熱,所以,他寧可在醬園提供的大通鋪房裡睡覺或是上外灘、大馬路、霞飛路或城皇廟逛逛放鬆一下也不願長途跋涉累得半死往家奔。
年前,東家萬老闆通知他已經出師了,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留在醬園做作頭師傅,每月有五塊洋鈿薪酬。二是讓他跟著醬園裡的帳房先生學理帳,時間是一年,但是每月只有兩塊洋鈿的薪資,學成後接蘀現任的帳房位置。因為現在的帳房先生年老體衰,已提出辭呈,要求回鄉養老,萬老闆一時找不到蘀手,看到魯榮明又勤快又讀過私塾的,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