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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又走近一步,身子幾乎快貼到他胸前了:“怎麼了?問話沒聽見麼?若是你騙了本公子在先,其他的我可就無法保證了。”
雙九死死地掐著手心,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道:“公子哪裡的話,屬下怎會欺騙您。”
“那就好。”安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去,他卻仍舊怔怔地立在原地。肩頭彷彿還留著她手掌溫熱的觸感,可是此時看著她漸漸融入火光的背影,竟又驀地化作寒徹骨髓的陰冷,像是一種訣別。
最可怕的不是不夠狠心,而是在狠心之前,已經先動了心。大概從她怒氣衝衝地將他從蜀王劍下救出來時,他便已經動了心。
說不準什麼原因,也許只是因為從未有人這樣重視過他的安危。然而現在,他因這一絲極力壓制的兒女之情顯露了慌張。
這麼久的佈置,這麼多的磨難,怎能就此輕易放手,就算他願意,手底下仰首期盼的下屬們也不會答應。
一層雲蓋過,嬌羞的月亮徹底躲入了黑暗,營地暫時陷入了平靜的死寂。
安平所在的中軍大帳被人一把掀開帳簾,似是猛然間無法適應帳內的光亮,來人抬手擋了一下額頭,咕噥了一句:“真閃眼。”
安平剛回帳中不久,正握著火鉗在剔炭火,見到來人,笑眯眯地道:“皇叔吃得可好?”
蕭靖放下手臂,走近了些,臉上帶著軍人該有的冷肅以及皇叔該有的傲驕:“好得很,睿公子不在真是可惜了,可憐了某個傻小子還一直惦念著您呢。”
“還以為皇叔是正經人物,倒也喜歡拿小輩的事情寒磣人呢。”
蕭靖被她的話噎的抽了抽嘴角,然而這樸實的打趣反而讓人心頭微松,不自覺地便淡化了彼此身份間的差距。他徑自走到一邊的案几邊倒了杯熱茶,啜了一口後悠悠地道:“上次你說的那個計劃,可是時候實施了?”
安平停了手上的動作,走了過來,輕輕抬手,示意他坐下,隨之也跟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的確是時候了,如今誰都知道你我二人不合,此時行動,最為合適。”
蕭靖舉著茶盞沉吟了一瞬,在腹中將前後安排計劃了一遍,仰脖飲盡杯中茶,點了點頭:“那微臣便去安排了,稍後再過來。”
安平忽然起身攔下他,朦朧的燭火在她臉上投下一道暗影,宛若一聲嘆息:“皇叔,雖然只是做戲,但此事有可能會讓你之前建立的英名毀於一旦,甚至成為梁國的罪人,你確定願意做?”
蕭靖翻了個白眼:“陛下這話說的,之前說願賭服輸的是您,現在攔著微臣的也是您。”他一手叉腰,擺出無奈的表情:“您到底想怎樣嘛!”
安平垂頭低笑起來,擺了擺手道:“罷了,走到這一步,說這些也是無益,皇叔敢做敢當,光是忠於遊戲規則這點,也叫朕欽佩的很。”
話雖說的好聽,蕭靖卻沒什麼好神色,撇了撇嘴,朝帳頂翻了一記白眼。哪有人拿皇位爭鬥說成遊戲的?!
然而話說回來,之前在京中他與安平那段明爭暗鬥,雖虛實不定,但歸結到底,倒的確算是場賭局。而這場賭局的制定時間,可以追溯到當初齊遜之的生辰宴。
在那次突兀的爭吵之前,二人有過一段長長的談話。用安平自己的話說,此番談話非常具有內涵和高瞻遠矚性……蕭靖是的確想過要奪權的,但那是一時傲氣所激發出來的念頭,他本人並無心權柄。所以安平提出公平競爭時,他欣然接受。至於之後刺傷雙九,則是一場故作的好戲,不過爭奪兵符這事兒,還真是他被安平擺了一道,之後一連串的打壓,自然也是真的。
然而願賭服輸,蕭靖輸了也不曾有什麼後悔。憋屈倒是有,安平喜歡故意挑撥他的傲氣,他也習慣了怒氣衝衝地對待她,大概這也是一種獨特的相處方式。
他整了整衣裳朝外走,快到帳門口時,停下轉身,對安平道:“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走的路,微臣有過雄心壯志,但若真的困在那九重宮闕中,實在難以抒發,可見微臣其實並不適合做皇帝,大概這千里沙場、戰馬奔騰之地才是微臣心中抱負所在吧。”
安平斂去笑容,久久地凝視著他,許久,鄭重點頭:“皇叔,朕是相信你的。”
蕭靖微微笑了一下,抱拳行了一禮,揭簾出去了。
彷彿能感受到人世間的暗潮洶湧,今夜的月色始終在層雲時不時的遮掩之下帶著恍惚的沉浮感。火把在瑟瑟寒風中燒得熱烈,可也叫人感受不到什麼溫度。遠處大漠堆疊著的影像似山似海,看似連綿不絕,橫在眼前卻顯得那般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