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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涉足凡塵。一時傳言紛紛,莫衷一是,茶樓書館凡以其為題者,莫不引聽者無數門庭若市。
“相谷,乃父……文片……舌官……田……分爾……共子天……”紫苑捏著一張薄如蟬翼的信箋讀得抑揚頓挫,牛頭不對馬嘴。
雖然一句話裡面沒有幾個字讀得準確,不過,難為他這般稚齡卻已能識得其中偏旁,這孩子果真是極聰明的。
我笑著將他抱上我的膝蓋,指著雲箋上的字一字一字念給他聽:“想容,乃父半生文牘操持,而今年事已高,力漸不逮,心生去意,已辭官歸田,盼爾省家,共享天倫。”筆意遒勁,翰墨灑脫,最後落款“雲水昕”三個字力透紙背。
一紙薄薄的信箋握在手中卻似千斤分量。原來,不管天地之大人心之隘,卻仍有我雲想容的一方容身之所。不管我經歷過什麼,不論我做錯過什麼,只要回頭,仍有一個人對我敞開懷抱等候著我的歸來。天下父母心便是如此吧。
“娘子,這個字念什麼?”紫苑指著爹爹的名諱問我。
“念‘昕’。”我撫了撫他的頭髮。紫苑已近四歲了,爹爹卻還無緣得見自己的這個小外孫,而紫苑亦是時候回到親生父親的懷抱中了。
“紫苑想不想見見外祖父呢?”
“外祖父是誰?”紫苑繼續蹂躪著手中的信封。
“紫苑的外祖父就是孃親的爹爹。”
小傢伙歪著腦袋鄭重考慮了半天,頗有氣派地吐出一個字:“宣!”
我失笑,紫苑總是這麼出人意料。那日,桓珏初見,聽他喚我“娘子”很是驚訝,而我那時才明白他居然壓根兒不知道紫苑乃是我親生之子。我對紫苑糾正,“是娘,不是娘子。”桓珏聞言滿目震驚,繼而望著紫苑的眼睛卻似突然茅塞頓開,之後,臉色便陷入了變幻莫測的陰沉中。
思及此,我嘆了一口氣,執起筆回覆爹爹的家書。爹爹的信是桓珏轉遞給我的,我方知他父子二人一直有聯絡。想來爹爹當初西隴、香澤大戰前夕突然辭官必是因為桓珏事先通知了他,而我之前是徹底地冤枉了他。
“容兒。”一隻修長瑩潤酷似爹爹的手握住了我的。“歸”字還差一筆,我一震,一滴飽滿的墨汁滴落宣紙,暈散開,將那字模糊去了一半。看著那隻手,我卻想起了爹爹,何其相似的兩雙手,人說外甥像舅果然不假。
“不要走,好嗎?”
我不敢回頭,怕碰觸那雙遠黛秋水的深眸,怕自己好不容易堅定起來的心被他一個眼神、一句話語便化解而去,但是,我怎可自私如此呢?看著那蒼白的手,姑姑的話語縈繞耳際,“這些年他已殫精竭慮,怕是再經不起一場‘樊川之變’了。”如今,我和紫苑均身處西隴宮中,以子夏飄雪的性格豈會善罷甘休,而紫苑是狸貓親生之子,香澤又怎會輕易放過。西隴如今處在了一個極危險的位置,我和紫苑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給西隴招來橫禍。
桓珏,是一個適合於青山綠水、無爭之世的人。我再不能將他捲入無休無止的紛爭之中。
我背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拂開他的手,重新鋪開一張雲箋:“攜子不日當歸。”六個字落下的時候,我聽見他背轉身軀,“為了他?……”
我心中一恍,猶如鞭笞,他?
月輝銀髮,蓮鳳美目,日日夜夜強硬壓制下的身影浮了上來。黃連在口,苦澀蔓延唇角。此生,怕是再無與他相見的機緣……
隔著絹紗花鳥屏風,我望見紫苑蜷著小小的身軀在床榻上安睡,長長的鳳眼垂閉著,掩成兩道似墨勾勒的優美弧線。
桓珏替他掖緊滑落的被角,轉身步出延慶宮。
第二日,宮女奉諭呈上了一柄油紙傘。
我撐開傘骨,一片繽紛絢麗的百花隨著傘面的鋪陳怒放開來,雲雀畫眉百鳥爭鳴躍然其上,彷彿整個絢爛的春天都被收納進了這小小的傘面。我知道,這是最後的一幅花鳥圖。
我撐著傘,朝紫苑伸出手:“來,紫苑。我們回家了。”
殿外,再無阻攔的侍衛。
“傘”者,“散”也。
我和桓珏糾纏二十年的緣分終是散在了那片西隴綿邈的細雨中。
半月後,雲水昕派遣至西隴皇宮迎護其六女的車馬于歸返途中為雪域國大內高手所劫持。
收到這個訊息時,我剛帶著紫苑一路輕車簡從風塵僕僕地跨入雲家院門。此時,面對空空如也的車轎的子夏飄雪不知是不是氣怒得臉也紫了。
我知子夏飄雪斷不會放過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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