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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平靜的暗湧層現。
侍女挑開暖池的簾子,從中走出來一個裹著紅綢的女子,那綢子長的曳地,露出鎖骨以上的頸肩,膚若凝脂,瑕白如玉。她緩緩地走出來,有那麼一瞬間,樂隊的曲子尷尬的停頓,但很快又恢復索然無味的吹拉彈唱。
葉歸海看著容瀾旁若無人的走到一邊,牽起一角擦拭起被打溼的髮梢,“果然將死之人連禮儀廉恥都顧不得了麼?”
沒有回答,繚繞的依然只有曲子的聲音。
葉歸海衣袖一甩,本在琴師手中的琴硬生生的被拋到了容瀾旁邊的空位,琴絃微微顫動,毫髮無損,“彈!”
殿內之人訓練有素的悉數退去,大殿裡只剩下心思各異的兩人,身離咫尺,心隔千里。
容瀾睨著那箏,紋雕的龍飛鳳舞,花刻的百轉千回,是把好東西,忍不住伸手撫了兩下,入耳的音質也是一等一,接著嘆了口氣,“看來閣主錯把我當作風塵女子,以為小彈一曲才夠情調。”
葉歸海冷笑一聲,“風塵一曲不過一夜溫存,可你一曲就勾了蒼清雅的魂兒,那等下作女子怎能與你相比?”
容瀾眉目低垂,聲音幽幽,“閣主名曰歸海,海即瀛,既然已作了這重歸之思,又何必獨立寒心亭,不知您這是望穿秋水,還是看破紅塵?”
兩個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不過,每個人都有底線,在葉歸海心中,姚若瀛三個字是禁忌,是苦楚,是不能觸碰的傷。容瀾這句看似情真,實為諷刺的話就像指甲一般摳進葉歸海的肉裡,牽著他緊繃的神經。果然,葉歸海身形一起,已然立於容瀾身前,容瀾抬起頭,還是仰望著他,看著他陰森的眸,淡白的唇,緩緩地站起來,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憑什麼我每次看你都要仰頭呢,閣主,當年姚若瀛可不是這般沒有骨氣,你卻不要命的往上貼,如今怎麼還不敢動手了?”
葉歸海哼了一聲,一手抓住容瀾的頭髮,反手一甩就把她丟到了旁邊,容瀾的手臂掠過鋒利的桌角,劃開一道狹長的口子,鮮血如注。長髮被血粘住,殷紅順著髮梢滴落,她卻狠狠地用另隻手抓住椅腿,不讓自己倒在地上。
葉歸海的理智被血沖刷得所剩無幾,那沉寂了十幾年的不知是愛是恨,死命的糾纏,纏得窒息。他拉起容瀾,將身子欺了上去,兩人在撕扯中深吻,葉歸海渴望著在情慾中跌宕起伏,他沒有閉上眼睛,甚至不顧懷中人的啃咬,死命的看著,看著這個已經分不清是誰的女子,那種無謂的反抗,似乎讓他感覺隸屬於姚若瀛的,讓他恨極愛極的倔強,“若瀛,若瀛……”一聲一聲深情的,含糊不清的低喚,不知是騙誰。
直到葉歸海放開些空隙,久違的新鮮空氣才讓兩人稍稍冷靜,容瀾眼睛有些紅,卻沒有淚水,就像是一口枯乾的井,井沿殘留著斷裂的痕,往裡面一望,黑漆漆的不見底,一陣暈眩。她被抵在葉歸海與牆面之間,沒有謾罵的話語,可那多年不見,緩緩爬上嘴角的鄙夷在兩人之間豎立一道屏障,長滿了刺,扎的兩人鮮血淋淋,打不破,移不開,“我不是姚若瀛,你叫錯了。”她說完將手指勾起,用力的在葉歸海的背上劃抓,力道大的隔著衣料彷彿也能捲起肉絲。
葉歸海吃痛的罵了句髒話,一隻手爬上容瀾的脖子,稍一用力就能折斷這跳動的生命,“我一定會殺了你,一定……”他將頭埋在容瀾溫熱的面板上,似乎隔著它才能觸碰到虛無縹緲的愛情。
容瀾的眸豁然睜開,若說前一刻那眼中還有最後一絲屬於活人的生氣,看得出心潮起伏,看得出喜怒哀樂,此刻,那口枯井已然被一塊巨石轟轟的砸蓋住,讓人連掀開窺探的能力都不復存在,“你已經殺了一個了。”
情慾使人瘋狂,癲狂,痴狂,撕破偽裝,只有肉體赤裸裸的,源於生命本能的驅使,葉歸海眼神迷離,“誰?我殺了誰?”
“容瀾,你殺了容瀾。”
“胡說,那你又是誰?”葉歸海喃喃的問,聲音竟然含了一絲調笑,與女子生冷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對比。
容瀾木然了一會,突然環住葉歸海的頸,痴痴的笑,“你既然敢碰,就千萬別叫錯,昭,我叫昭。”
昭,日明,光明也,此字大吉,天理昭昭,日月昭昭,能將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古人曰:倬彼雲漢,昭回於天,卻總忘了後面一句: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即使銀河折射旭日的光芒,依然掩蓋不了天下蒼生的疾苦,傾覆不了九州喪亂。
姚若瀛,即便血脈相連,這恩情,這身子,連本帶利也算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