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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城牆上爬滿了綠蔭,護城河兩旁種著柔韌的柳,河裡是塋塋的芙蕖,溯風一吹,婆娑出千般麗影。沒有了三年戰亂中大雪紛飛的淒涼,也沒有了九捷歸師那一日料峭寒風抖擻出來的隆重,留下的卻是一派悵然美麗的江南風光。
這裡生動、活脫,精緻、明朗中悠悠訴說著兒女的纏綿。………一切都變得不似戰年的緊張與陰沉。
“東……東方將軍。”守門的侍衛看到我時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他們確實在激動著,卻又刻意的隱忍著,直到將整個面部的輪廓扭曲。我抬頭,城牆頂上不一會兒已經聚集了一小隊兵士,可是沒人還會像以前那樣子飛衝下來,他們只是呆在原處向下看,靜靜的,居高臨下的。我能看見他們眼中崇拜與失望相交替的複雜神情,甚至有計程車兵眼裡忽隱忽現的閃爍著螢光,……凝聚了絕望、悲憤、與可惜。
謠言傳得總比人們想像的要快。人未到,七七八八的訊息已經遍佈了姑蘇城,不知道他們聽得……又是哪一個版本?
我還能說什麼呢?無奈朝他們澀然一笑,徑自入了城門。
而身後那些人………仍一直僵直在那裡,我能感到背上投來的灼熱與偏執,卻始終沒有回頭,怕又見了無盡的滄桑。
綏之為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悲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雲之上,抑之則在深泉之下,用之為虎,不用則為鼠。什麼是權觸君忌?什麼是朝生暮死?什麼是有志難伸?………這種話知道的人很多,不相信的……卻更多。我始終不是誰的信仰,曾經無往不利大放異彩的時候,豈知根本就是為自己點燃了一把焚身之火,……光華散盡,途餘下被踐踏的一片丹心。
我牽著馬走過一簇簇奇異秀麗的假山石,它們曾在戰年充分影映了王都上空籠罩的陰霾與詭異,而現在……正被人們津津樂道的賞玩著,成為詩詞歌賦的藍本。
確實……一切都變了。它年戰骨四荒埋,今朝柳梅江春渡。不變的只是我………心涼體寒。
……………
次日清晨,吳王宣召。但,不是晉見,而是上朝。
我穿著胡宜送來的朝服擠身於滿朝文武之列,哪怕是沒有了能力沒有了擔當………,畢竟,還有這麼一個虛榮的官職,猶如它的主人一樣諷刺的存在著。
不知道吳王之前預先同大家說了什麼,居然好像沒人驚異於我的促然歸位,連以前的舊交都只是對我微微一點頭以示意,彷彿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習慣的站在這個位置,填補著一個可有可無的空缺。
大殿上的議事無非是一些苛捐法治、水田興廢、諸侯進奉………
王座上的英明帝王如往日般漠然的聆聽,一切順利而平乏。人們中途會不自覺將眼光飄像我,那飄忽的光影裡傳遞著他們想說而又不能說的感慨。這當然不是要斥責身為將領的我,就這樣倉惶的丟下了那個稱之為‘要塞’的西鄴,………因為那根本就不重要,大家同是官員,也因此而心照不宣。我如今已沒有那種手握兵權、功高震主的資格了,所以再也不必被一道冠冕堂皇的虛令,禁固在那個遙遠西疆………
我抓住退朝前最後一分時機,出位百官之列,在金殿的正中虔身下跪。看著王座上那張久違了的英武而決然的面孔,經年不變的嚴肅得誇張,充分展現出一個帝王的無情與冷酷。
緩緩摘下襟前的紅纓,雙手奉上。…………淺陽,這一次,你功德圓滿。
九
“東方將軍這是做什麼?”吳王看著我,眼神沉穩。只是先前淺淺地,閃過一絲緊張,轉瞬即逝,被習慣了坐懷不亂的帝王器宇微妙的掩飾過去了。
“既然鎮宇將軍不喜歡這種繁複累贅的玩意………本王也不喜歡,省去了倒也好。”他說著將眼光移向另一邊,只是暗示,卻犀利不容反抗,“幾位將軍以為如何?”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一邊是……,徵東、御南、北戰、西寧四位將軍。
似乎誰也不敢擔待這一眼的威攝力,他們於默默無語中,一個個開始動作,如我一樣的摘下了胸前佩戴的纓緞。
沒有人看我,但也能猜道他們面上是多麼咬牙切齒的表情,卻又不得不隱忍著憤怒,從他們狠狠攥著紅纓緞手就可以看出……青筋暴露,骨節分明。……
怎麼可能不恨,都是戰年血雨腥風中拼搏滾打的勇士,大家曾經一同追逐的夢想,保家衛國,…
……吳王就這麼簡單的陷我於不義。將軍們忍痛摘下的……是驕傲,是認同,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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