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我不知道。”她答,“畫是早已存在於我心中了,但是唐,我對唐,已經盡了我的力。他強逼我煮飯,我不喜歡煮飯,我沒有時間,畫畫不能在一半停下來,如果不必畫畫,我願意煮。”
“一個女人還是要做女人的。”我說。
“我們不要談那個了,我要去一個畫展,鍾米羅的版畫展出,你要去嗎?”她問。
“我有功課要做,下次與你去。”我說,“試試與唐和諧點,兩個人的生活是要互相遷就。”
“謝謝你,家豪。”她吻了吻我的面頰。
“再見,朱明。”
她招招手,走了。
回到家裡,我想也沒想到唐與琪琪都在。
唐的面色雪白,他像是在與琪琪討論什麼嚴重的問題。我與他們打招呼,脫了手套,自己做了茶喝,我無意竊聽,但是他們的對白像流水一樣的灌進我的耳朵。
琪琪說:“你不該搬進去與她同居。”
“我只是說我有空的時候會去看她,住在宿舍裡不方便。”
“但是她堅持你每天都要去?”琪琪問。
“她沒有堅持。”
“那麼你埋怨什麼?”
“琪琪,”唐說,“我自己會跑去見她,因為我不放心她,她不是那種會照顧自己的人,沒有人制止她,她會跪在地下哭到天亮,她嚇壞我。她漸漸變成了我的負擔。我可不要這樣的擔子,我的功課很忙,放學之後,我希望看到的是張笑臉與一鍋熱湯——要求並不高吧?甚至不是每天的。”
“你有與她談過嗎?”
“我談過了。”
“怎麼樣?”
“我得到了我的笑與熱湯。”唐說,“勉強的笑,湯裡要是有字母的話,拼出來的是‘血地獄!是你逼我的!’”唐聳聳肩。
“你打算如何?”琪琪問。
“離開。”
“你喜歡她的,是不是?”
“當然我喜歡,我不想再陷下去,我不要再更喜歡她了,愛一個人是這麼吃力,我很自私,我不希望有太多的愛情飛來飛去。女人都一樣——我的要求並不高,將來娶妻子,只要不是妓女舞女,只要我不討厭她——你知道我是不討厭任何女人的。”唐乾笑數聲。
“你要我做什麼?”琪琪說。
“叫她出去。”唐說,“她連上學也不大去了,整天在那閣樓裡等我回去,我如果不回去便像犯了罪似的。叫她出去玩玩,到處走走,到公園去,到畫展去,像以前一樣,我起碼要找她三兩次才見得到她。甚至到唐人街搓麻將去,不要專門等我為我,我受不了。”
琪琪低下頭。
“很多人會說我是個神經病,這麼好的福氣,”唐說,“但是我不想被纏住,我借家豪的床躺一躺,我好久沒睡好了。”他走上了樓。
我在罵:傻瓜!傻瓜!多少人在等這樣真摯的感情!蠢漢!我哽咽住了,眼淚流了下來。
琪琪走到廚房來,她說:“看來兩個人是勢必要分手的了。”
我擦乾了眼淚。
琪琪倒一杯牛奶坐在我對面,她看我一眼。
“男人,”她說,“如果女人天天在家等他們,他們吃定了女人。但是女人不在家,他們又怪女人不守婦道。
我不出聲。
琪琪很少說男女間的事。
她說:“愛是奇妙的感覺。我記得有一個念電腦的男孩子,我不愛他,他陪我去愛爾蘭海,隔著岸,我們一起看成千成萬的海鷗拍翼飛起,浪浩浩蕩蕩的奔上沙灘,風那麼大,我應該縮在他懷裡才是。但是我沒有,硬著心腸站得筆挺,連手都不給他拉一下。我也可以很殘酷的,因為我不愛他。”
琪琪說:“其實唐說了那麼多,是替他的良心做辯護。他應該簡單的說:‘幫幫忙,我不愛她了,幫忙我扔掉她好不好?’他要說不外是這樣。”
我還是不出聲。
琪琪說:“以前在香港念中學,有一個小阿飛老是追求我,半夜打電話來約會,我怕他吵醒家人,穿著睡袍下樓去罵他,但是他蹲在樓梯口等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沒聽過吧?無論怎麼樣,男朋友我希望是自己挑的好,總有那麼一點溫柔在牽動著心,無論如何,鬧翻了,成了仇,還是好的,因為當初在芸芸眾生中,是我先看中他的,他身上有我的印記,那印記除我之外沒有人看得見。你明白嗎?我也說起迷迷糊糊的話來了——家豪!你為什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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