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回憶錄(九)(第1/2 頁)
躺在病床上的紫倩,依然處於昏『迷』狀態,對身邊發生的混『亂』無知無覺。
她消瘦的臉陷在潔白的枕頭裡,我分不清臉與枕頭相比,哪一樣更白,卻是一樣的慘白。
坐在床邊,握緊她的手時,要說我心裡沒有一絲愧疚,沒有一絲不安,是不正確的,我忽然想對她說聲“對不起”,就好像沈允鴻中槍倒地後,我也想一槍了結自己,是同樣的感覺。
可尼采又來提醒我了:瞿麥榮,你正在戰鬥,犧牲在所難免。只要時光之碑能照亮地球的天空,這一切就是值得的!
於是我僅存的一點歉意很快消失了,如同春天裡下起的雪,落地即融。
我給二兒子起名叫兆航,但因為患有先天『性』表皮鬆解症,別說遠航,他連醫院的大門都邁不出去。
除了面板脆弱如紙,日光光照他也不能抵受,一個護士抱著他靠近窗戶,他的臉頰竟冒煙了。這種病症可不屬於大包『性』表皮鬆解症範疇。
紫倩產後無比虛弱,這個打擊對她更是致命的--她把兆航的病因全歸結到了自己身上,認為是因為懷孕時總嘗試自然流產,才導致了這樣可怕的後果。
她得了產後抑鬱症,在生命中剩下的兩年時光裡,多次試圖『自殺』,以至到最後,我不得不找人24小時看著她。在我意識到可能很快就要失去她時,竟有點捨不得了。
哎,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命運也很奇怪,紫倩不是死於『自殺』,而是一種血『液』疾病。她全身都出現了石灰狀白斑,死時眼球彷彿變成了透明的。在她彌留之際,我默默注視那雙滲人的,不像是地球人的眼睛,覺得透過兩道瞳孔,能直接看清她的大腦。
沒有醫生能查明她的病因,只好籠統地稱其為白血病,可在目前醫學所涉獵的白血病種類中,任何一種都無法將她的病症歸類。
醫院提出做屍檢,我這唯一的家屬當然不同意!她是因什麼而死我很清楚,正是金屬氫中毒,這還用查嗎?就算查,以地球人現有的醫學水平也查不出來。
不過紫倩的死,給了我一個提示,這提示就如上帝之手,幫我撥開腦子裡的『迷』霧,從此世間萬物刻印進來,都能被我清晰辨別。
我知道不該提上帝,因為我不相信他的存在,那麼這提示還是尼采給我的,他果然從未離棄過我。
這個提示就是,既然紫倩的血裡含金屬氫,那麼兆航,這個被金屬氫害慘了的孩子,是否本身就可被看作是一大塊金屬氫載體?
作為初生生命,生命垂危的嬰兒就像實驗室裡的一束合成光。這束光由無數未知微粒組成,它能適應怎樣的環境,在成長後又能擁有多大的能量,我一無所知。我必須開始著手於各種實驗,才能得出結論。
意識到這一點時,我興奮得難以自己。我再也沒時間為紫倩的離世難過,更不認為有必要自責,只要成功地豎立時光之碑,所有為這項事業作出過貢獻的人,都會碑上留名!
兆航不能離開醫院,我想盡辦法也弄不出他來,於是只好花大價錢,在家裡為他設定了家庭醫療室。
我悄悄採集了他的血去做實驗,希望從中提取出金屬氫,但還是不成功!一次又一次,我始終萃取不出我想要的東西!
難道命中註定,我是個失敗者?難道長期以來孜孜不倦的追求,是錯誤的?
我精疲力盡地倒在地板上,望著實驗室的天花板發呆。那種絕望,奪走了人生所有的意義,我忽然覺得自己是那樣可恥又可悲,我還有必要繼續活下去嗎?
可猛然間,顯示血『液』分析結果的分析儀發出警報,像催命鍾一樣讓我心驚肉跳。
“怎麼回事?儀器出故障了?”我從地上翻身坐起,莫名其妙地朝四周看。
那臺分析儀確實帶有警報提示功能,但從來就沒用到過,要真出了問題,可不是連儀器裝置都要與我過不去?
我厭煩地挪到顯示器前,一眼望去見到的不是什麼分析結果,而是一個黑乎乎的大腦,就像小孩子畫的拙劣的圖畫。
“這是誰在玩惡作劇?!”我氣得要砸顯示屏,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龍天大廈警衛森嚴,網路加密也已達到了最高安防級別,誰能有天大的本事,跑這兒來胡鬧?
難道是鬧鬼?
這樣一想,我頓時汗『毛』倒豎,連一身疲憊都給嚇跑了。我殺過人,自由社的運作也沒那麼幹淨,還有紫倩的死,這樁樁件件加在一起,難道真有什麼靈魂之類的髒東西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