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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少年,在朝堂上嗚嗚地哭著,毫無形象,無所顧忌,弓著身子,佝僂如八十老翁。朝堂大臣略有耳聞或稍加打聽過的,只道是寧家丟了個小姑娘,好像是寧家公子的小徒弟。但具體何事,卻是不清楚的。此刻見少年哭成這樣,鐵石心腸亦是動容。
皇帝問:“乖寶是誰。”
少年糊著滿臉淚悽悽然,卻在習慣地聽到“乖寶”二字就滿帶自豪感地答:“是臣下的命。”
後來說書人講到這一段,總會長嘆著補上一句:
乖寶者,何人?
清歡也。
清歡者,又是何人?
金陵小公子的命,夜半少宮主的執念。
他,寧書涵的唯一。
後來,他們去鄰國瓊花國和北越國尋找,亦是不得訊息,大夥兒不得不往最壞的地方想。可是誰也不敢放棄,誰也不敢說一句“寧書涵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可能已經塵歸黃土”,這無疑是要了這個人的命。
“去大漠。”一道令下,其他人駐守各處繼續尋找,寧書涵帶著茴香並一眾屬下日夜兼程地往大漠趕去。
毀掉的洛家村沒有,三里鎮沒有,附近的牧民家中更是沒有。這剩下漫天黃沙,何處去尋?
刨沙!挖地三尺!
茴香從不知道夜半的少宮主竟會這樣蠢,他想嘲笑他想得眼睛泛酸。
乖寶,天下之大,你究竟在哪裡。
當寧書涵滿手是血地刨著他所有認為可能的地方時,茴香騎著馬頂著飛沙遠遠地朝他喊:“少宮主,有訊息了,有訊息了。”
沙子進了嘴,不管,眯了眼,無所謂。
終是有訊息了。
月白衣裳看不出本來顏色,一頭黑絲糾結枯黃。邋遢的寧公子一雙血手顫巍巍地往前伸,接過那薄薄的一張紙,心中迫不及待地想開啟,眼睛卻不敢看。
“少宮主,是好訊息。乖寶在靈音山上被老孫給救下了,身上除了一點擦傷,並無大礙。”茴香看不過去,忙將紙上所述一一說了。
寧書涵開啟紙條,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三遍,手捧著紙,臉埋進去。
痴痴地笑,滿面淚水和著黃沙,由他去。
乖寶,我家小姑娘,小爹爹沒白疼你一場。
***
已經三日過去,當日救下的孩子已經能夠鬧著要吃要喝。但孫一想起那日的情形仍是心有餘悸。
如果他不是剛好在那附近,聽到狼嚎心下詫異過去一看;如果,他晚了一步,那麼這孩子。。。。。。孫一不敢深想。
訊息已經遞了出去,從大漠到金陵少說也得小半月,孫一跟自己打賭,以少宮主的心急程度,怕是十日內就會到。
但他於第六日夜裡看到站在床邊的人影時,發現自己還是賭輸了,心頭一萬頭千里馬在狂奔。六天的時間,少宮主你是沒有睡過覺麼?
他的直覺很準,床邊的人見著床上的人,睡得安穩恬靜,心頭一鬆,直直地倒了下去。
茴香喘著氣進來,看見桌子上的水就跟見了親孃似的,拿起茶壺就往嘴裡灌。然後,頭一歪,徹底睡著了。一天一夜後醒來,抱著顧南天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
“少宮主他不是人,六天六夜啊,都沒讓我睡哪怕一刻鐘啊。”
六天六夜不睡覺,這是要死麼要死麼?
顧南天摟著茴香安撫,孫一壓下心中的震驚,涼涼地開口:“我說茴香公子,都髒成這樣了就別膩歪了,你能先給自己洗洗麼?
茴香聞一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差點沒吐出來,推開顧南天直往浴房奔。
清歡迷糊著轉醒的時候,摸到旁邊有隻胳膊,驚得徹底醒了神。鼓起勇氣看向身邊人,我的小爹爹呀,這是誰啊?誒?是小爹爹?
清歡高興地拱進他懷裡,片刻,爬出了被窩。臭,好臭!
她剛想伸腿踢踢臭臭的人,門被推開,抬眸,是已經梳洗打扮完畢一身勝雪白衣的茴香公子。明明這麼純潔的白色,怎麼這人就能穿成這副風騷模樣呢?
清歡將人打量一番,得出結論:關鍵還得看臉。
“他這會兒倒是睡得沉。”茴香湊上前扯扯某人的頭髮,趁機報仇,“叫你不讓爺睡覺,六天六夜啊,爺這麼貌美如花,現在竟然頂著兩黑眼罩子。”
六天六夜?清歡默默地收回伸出去的腳,又不客氣地將茴香的手拍落,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