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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潺潺、山石嶙峋、花木妖燒,潘微之安靜地聆聽著令狐無憂的回憶。
“大約在無缺一歲半的時候,我便注意到了他的不同。我和旁人說話的時候,他不僅在聽,而且看他的神情,是完全能聽得懂,當我回頭看他時,他又一副尋常嬰孩的樣子。後來我就開始留意他,時常與他說話,他卻一直不怎麼理我。直到有一日團圓夜半發燒,無缺將床上能踢的、能揭的全都甩到了地上,他弄出的動靜驚醒了守夜的下人,也再無法隱瞞我。當所有人都走開後,無缺終於對我開口了。要知道,平日裡他只發出一兩個音,而那個晚上,他一開口就是清晰流暢的長句。我至今甚至這一生都無法忘記,他對我說,無憂大哥,你相信這世間有的人一出生就帶著前世的記憶嗎?”
藏劍閣瞬間黯然無光,令狐團圓只覺得天旋地轉,腳底下那地動山搖的震動感又來了,她早已模糊不清的眼中冒出無數閃耀的火星,火星又連成片,化為一道道瑰麗的星光,星光過後,她眼中的藏劍閣更加朦朧,彷彿完全變成另外的樣子。
“藏劍閣前身之所以叫聞劍閣,那是因為姬月會舞劍。最早的聞劍閣到處掛滿了寶劍,還未走到閣前,就能從四面的八扇窗戶看到劍光閃爍。而到了晚上,劍光與星光交相輝映,姬月舞著劍,姬天為她彈奏曲樂,那是一幅多麼醉人的畫面。雖然無缺始終沒有說過一句有關他前生往事的話,但他那西秦貴族的飲食習慣、他那比尋常紈絝更加奢侈的生活用度,都說明他前生生活得何其尊榮。而當我到西秦上任,來到這兒後,我就明白了。回想無缺與團圓十歲生辰那晚,小團圓在她的別院中舞著劍,無缺為她吹響笛曲,那一幕家人都覺得很感人,可誰又知曉,那竟是相隔三百多年後的再度聞劍曲樂。”
聞劍閣炫彩奪目、霞光四射,卻是火與鮮血的豔美,—段哀傷至極的旋律穿雲裂石,兩道火紅的人影漸漸靠攏,直至成為一團烈焰,劍閣瞬間坍塌,只有火和徘徊不去的旋律迴盪在上空。令狐團圓奮力地搖著頭,卻甩不開腦海裡呈現的影像。
潘微之極熟悉無缺,他知道令狐無憂所說的都是事實。無缺無論是與他交往還是和旁人交往,都能很快佔據主動,成為拿主意的那個人。潘微之眼睜睜地著令狐團圓的那種等待,所以他無法不傷懷。倘若說他等令狐團圓等得很辛苦、很辛酸,那麼無缺的等待又是什麼?他曾親眼目睹令狐團圓投入西日玄浩的懷抱,而無缺卻是早早就拱手相讓,他要他娶了她,又是為了什麼?
令狐團圓在藏劍閣待了很長的時間,好在景元宮歷來由秦都府管理,等閒人無法進入,三人就由她去了。
令狐無憂說完了往事,便沉默了下來。他是真心希望這一世的無缺能夠幸福,出於對潘微之性情的熟知,他才故意領令狐團圓來到此地,並且說了那段歷史。只是結果如何,還要看令狐團圓的抉擇。
當令狐團圓走出藏劍閣的時候,令狐無憂覺得天地變了,原本景緻就佳的景元宮更加幽雅,盛開的夏花顏色更濃,而空氣中則開始充斥著難以形容的氣息。他再定睛細看,卻是一個人變了,令狐團圓有了微妙的不同,那個小時候頑皮搗蛋的女娃、昨日羞澀又好奇的女子,此時竟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息。
令狐團圓似笑非笑地走向潘微之,叫潘微之不禁心頭大動,如此神情既是無缺慣常的神情,也是她想通了某些事後的神情。面對這樣的令狐團圓,四月不由自主地向潘微之邁了一步。
“叫你好等了。”她微笑道,離他越來越近,“其實我們該帶著那琴來的,我的劍藏在你的琴中,也叫藏劍。”
潘微之的喉間動了動,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她的話如夢似幻,她的笑如霧似煙。
她走到他的面前停下,先是瞥了下左右,接著再凝視著他,輕聲道:“他曾與我說,喜歡是極珍貴的心情,誰都不要說,可我不是他,我會說、我會做。喜歡就是要讓喜歡的人知道,而不是滿目山河空念遠,喜歡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喜歡上一個很好的人,有多好就有多喜歡。”
他喉間哽咽,這會就是想說也說不出話來了。他看得出,她在裝,裝作無所謂,裝作很快活,裝作很喜歡他,可是,她裝得又是多麼不容易。
她拉起他的手,轉而對令狐無憂道:“大哥,你比爹還賊!往後啊,小心我也爬進你的書房窺你隱私。”
令狐無憂苦笑了一下,在望舒老家,她就是以飛簷走壁、偷偷摸摸爬窗入戶的惡習叫令狐約頭大的。
“我們回去了。”令狐團圓挺直腰板,拉著潘微之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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