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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的模樣,臉上全沒了方才在制詔廳裡跪著時的那種倔強和強韌的神色。
他沉眉,腦中陡然閃過的是當初她在東宮內殿中、在他冷案上的挑逗之樣,更是想起了那一次她在北苑騎射受傷時、伏在他那匹高駿戰馬上的柔弱神情。
她當真是叫他琢磨不透。
這張臉龐如此年輕單純,這雙眼睛如此湛澈透亮……她望著他時,就像是要一心一意地望著他,什麼都不想,只是望著他,就好。
忽起一陣狂風,吹動樹梢積雪,撲簌簌地落了下來,蓋過他與她的肩頭,擾斷了他的思緒。
她抽了抽鼻翳,低聲道:“殿下,臣很冷。”
他不語。
她輕輕跺腳,又道:“殿下,臣自未時以後便沒吃過東西。”
他仍舊不語,好似沒有聽見她在說話。
她鼻尖紅紅的,一雙眸子裡的水好似也被凍住了,目光半晌不移,只是看著他,繼續道:“殿下,臣再在此處站下去,就要因飢寒交迫而暈倒了。”
他眉頭動了一下,聽她聲音甚是可憐,可卻不信她的話。
天知道她又要玩什麼花樣。
她看著他,眼睫忽而一扇,垂了眸子輕嘆一口氣,雙腿一彎,身子驀然朝他那邊倒去。
他反應不及,只下意識地伸臂一攬,叫她不要跌傷。
卻不料她歪了腦袋,一張小臉準確地埋入他襟前厚袍裡,緊閉雙眼,再也不動一分。
章三十七 冊妃(上)
他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有些僵。
低眼看她,見她埋了頭在他胸前,半側的臉頰色澤蒼白,呼吸淡淡輕輕的,好似是真的暈了過去。
他叫她:“孟廷輝。”語氣仍舊是生冷含怒,隱隱帶了威脅之意。
她不語不動,就這麼倚靠在他身上。
縱是隔了兩人厚重的冬衣,他也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軟曲度,在這寒冷寂夜中一點點地擦起他體內的火花。
腦中不可控制地,又想起了那一夜。
他深吸一口涼風,抬眸望向遠處街角暗影中候著的黃衣舍人及車駕,然後看了看她,又低著聲音叫了她一次:“孟廷輝。”
她還是沒有反應。
他的胸口處有些燙,既而微微惱火,明知她極可能又是裝的,卻絕對沒法兒就這樣把她扔在這冰天雪地裡。
於是他箍緊了她,略彎下身子撿起她方才掉在地上的書匣,然後橫臂一摟,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往前方車駕處慢慢走去。
她脖頸輕彎,臉龐半垂半側,在雪色月輝下顯得極是皎嫩,眼睫隨著他的步子而上下顫抖。
他低眸,看著這樣子的她,心頭的火不知為何漸漸滅了。
這麼心安理得的模樣,就好像她要他抱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一件事,從十年前的那一夜到今夜此時,她是真的全然放心,把自己統統交給他。
她是無賴,可他竟沒法抗拒得了她這無賴。
臨至車前,那舍人才又重新掌了燈籠,頗為知事地將光線轉向照不到她的地方,然後才小聲詢道:“殿下意欲如何?”
他皺眉,不可能這樣子帶她回東宮,可若是送她回女官公舍亦是過於招搖,於她於己都無好處,然而冷風侵體,此地亦不可久留,兩害相權取其輕之下,便漠聲道:“女官公舍。”
舍人張簾,他抱著她上去。
馬車裡面一貫的暖熱,她被他放在一側軟褥上,然後聽見他低聲吩咐了些什麼,車簾驟落,軲轆聲起,車駕緩緩前行。
光影靀暗,一片靜悄悄的。
她一動不動地綣著身子,不敢張眸偷窺,生怕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他那張含怒帶威的臉。
他一定是氣她的。
可她不知除了這樣,方才還有什麼辦法能消祛他之於翰林院一事的熊熊怒火。
御街朱漆杈子下,他的臉黑峻如炭,因她上書言古相二字而大為動怒,責她一句,冷眸半晌,寂言良久,可那一雙眼裡透出的狠厲之光卻讓她一時驚懼起來。
呈那封摺子時,是沒料到他會因古欽之事而如此動怒的。
她知自己是逾矩過言了,可從未見過他能色戾似此,她在那一瞬間是真的怕了,而他盯著她久久不語,她更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他想要做什麼……唯一的念頭便是讓他在今夜不究此事。
於是就這樣……
心想,橫豎他是不會對一個暈過去的女人怎麼樣的,便是他立時丟她在地、棄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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