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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了三五步之遙,握緊小小的拳頭,咬牙不讓自個撥出痛聲,默然瞧著自個面前的物什。
那一本札記,青痕已經記了許多個時日,再不去管它,等那些溪水慢慢滲進匣內,裡面的紙張和筆跡定會叫水浸溼,再一點一點化為烏有。
可是,裡面還有一頁畫著綺霞的模樣呢。
我猛地再沉入水底,一口氣遊至它跟前,用一雙沾滿了泥淖的小手,小心取過它,
用衣袖內的魚皮口袋勉強包了一層,仔細塞入懷中。
山風愈加涼了呢,或許是青痕身內的氣血就快要喪盡的緣故,我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奮力往前游去。
山一程,水半程,千江有水千江月,頭頂的月輪如水,揉碎在那些轔轔的波光中。
青痕的身子越來越冷了呢,可是青痕不要死在這些所謂的上上之仙面前。
第三章 人以群分
2011年01月03日22:00
不過才游出百餘步,才出了第一道山谷,四肢百骸的氣力就已然用盡。面前,是一片柔軟的草坡呢,柔軟的青草之上,尚開了一朵一朵零星的白色小花。
我猶豫片刻,終是擺一擺尾巴,慢慢靠過去。輕輕攀住近岸,在那叢淺淺的草地上,藏好自個小小的身子。
周遭,好像突然間就暗了下來,這一刻萬籟俱靜,只剩下青痕衣襟下胸口處那一聲一聲微弱的響動。
青痕的第二世就要去了麼?
我蜷緊尾巴,將小臉埋在身下的草叢內,抱緊腦袋,青痕有些怕疼呢。
那條輪迴道原本就痛得緊,再說,待會還要再看見那一臉黑狀的大頭閻君,再加上他身邊尖嘴猴腮裝模作樣的判官,他們見了我,必定會笑話青痕呢。三界中,那麼多的輪迴之人,怕沒有一個像我這麼短就又送了小命的。
風,愈發冷了,就連指尖處那最後一絲暖意也在漸漸褪去,我輕輕合上眼睫,一點一點鬆了原本抱著頭頂的小手。
才閉了不過須臾的辰光,就在意識即將渙散的那一霎,手心內突然傳出一陣鑽心的痛。
我痛得一個激靈,用盡全副氣力睜開眼睫,卻見自個面前的青草地上,不知何時竟立了一隻大鳥。
見我歪過小臉,它也支起細長的脖頸,骨碌碌轉下眼眸,對準我的手心,再用力啄下去。
一下又一下,青痕痛呢。
我心內氣憤不已,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力,一把揪住它的一隻長腿,緊緊攥著。
它撲騰幾下翅膀,卻不用力掙扎,只不過展了展自個的羽翼,傲然昂著脖頸,斜睨著身下的我。
原本漆黑的暗夜,忽然間在我頭頂處投下了一小束電光。
我費力地抬起腦袋,但只見那些開滿繁花的枝椏間,竟然懸了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物,好像一輪金色的滿月,更像一圈渾圓的結界,映照出我身邊的鳳凰鳥,也照著我小小的周身。
我瞪大眼眸,歪頭一眨不眨地瞧著它,不過是眨眼的片刻,我原本滿身的溼漉,竟然已被它換成了極輕極淺的暖意。隨著那汩汩而下的暖意,更有一股凌厲之極的力道沁入我的每寸肌膚。
耳邊,卻傳來鳳凰鳥呱噪無比的高聲,低頭用另一隻瘦骨嶙峋的爪子像模像樣地翻開我的札記,滿含不屑地咂嘴道:“鯉魚精,這就是你寫的大字?還真不是一般的難看呢!”
一面說,還一面抬起眼睫漫不經心地瞧著我的反應。
原來它除了會說鳥語,竟然也會說人言。
我猛地想起什麼,用力將它拖到我身下,掰開它的長尾,一根一根仔細瞧著。果真,它果真是少了一根長羽呢。
我沒來由地有些心虛,一點一點鬆了手心內的力道,惟恐再弄痛了它。
趁它看得興起,強抑著心內的計較,偷偷扒開它的另一側翅膀。彼處,竟然已經完好無損,原先的傷痕竟一點也不曾落下痕跡。
它好像一早就識破了我的心思,早不說晚不說,偏在這時候向我問道:“鯉魚精,你身上還痛麼?不痛了吧?”
我登時翻了臉,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兇巴巴地朝它吼回去:“不要你管!我討厭你呢!”
豈知它並不惱,不過大喇喇地打了個哈欠,再睨我一眼道:“我不過是奉命行事,你當我想管你麼?鯉魚精,就你這副道行,給我捋毛,我還嫌你手笨呢!”
“對了,你姓風?”
我坐在堤岸上,假意去看遠處的水波,只當聽不見它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