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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著雪呢,都進去吧,小心凍著了”,霏霏細雪中,曲柄黃蓋傘下,美人兒笑吟吟的,言語溫柔,聲音軟糯,讓聽的人像被小毛刷子輕輕刷過。形容不出那股癢酥酥的舒爽勁。
“還不快見過太子妃!”不知是誰呵斥了一聲。
於是一干人如夢初醒,身不由己地跪倒在溼冷的青石板上:“見過太子妃,太子妃千歲千千歲!”
俞宛秋忙道:“快請起,地板上很冷的。”
不是十足官腔的“平身”,而是“請起”,態度親切有如鄰家女,句句都在關心他們的冷暖,大夥兒對太子妃的印象更好了。
人群讓出一條通道,可惜在他們後面,有位鬍子花白的老先生當路而立,表情冷厲倨傲,也不見禮,也不讓路。
俞宛秋早就聽戚長生說起過,這位叫宋謙之的府學大人原是正三品的御史中丞,因為直言敢諫,多次冒犯聖顏,先帝把他一貶再貶,由御史臺貶至翰林院,最後貶成了七品府學。真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到了這步田地,那人依然喜歡強出頭。
要不是來的時候俞宛秋一再叮囑不許動武,硬脾氣的老先生早被人老鷹捉小雞捉走了。如今看他不知死活地擋路,戚長生正要上前,俞宛秋搶先開口道:“大人的意思我已明瞭,是要我先拜孔聖人吧?”
沒想到,從宋謙之後面又跳出來一個瘦得像猴子的人,尖聲抗議道:“女人不能拜孔,這是書院的規矩。”
俞宛秋臉上帶著揶揄的笑意,慢條斯理地說:“這樣啊。那請問,聖人的慈親是女人吧。”
猴子支吾起來,俞宛秋又道:“聖人肯定是孝敬慈親的。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子曰,‘今之孝者,是為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聖人之意,對慈親,要既孝且敬。聖人如此孝敬之人的同胞,你說不能拜孔,聖人若能復生,必以你為繆。”
猴子氣得大喊:“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孝敬的只是他的慈母,並不及別的女子。”
俞宛秋還是不急不徐:“那我問你,這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是出自什麼典故?聖人是在何種情形下,針對誰而言的?”
猴子又支吾起來。人群中有人說“南子”,俞宛秋馬上接過話頭:“對,南子,因為楚國君夫人南子對聖人百般刁難,他才發出感慨,‘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聖人針對的只是南子,並不及別的女子。若真要追究起來,這句話可不只針對女子,還針對男子。這位先生。你認為自己是真君子嗎?若不是,那你也不能拜哦,因為孔子也罵了小人。”
猴子憤然道:“鄙人行得正,坐得穩,當然是君子!”
俞宛秋冷冷一笑:“既是君子,應該心胸開闊,海納百川,決不會無緣無故地為難別人。”
這時從裡面又冒出幾個人,俞宛秋定睛一看,正是上回混在鬧事百姓中喊口號的那幾位,他們站在吳謙之身後嚷:“怎麼叫‘無緣無故’?你們侵佔我們的國土,屠殺我們的百姓,現在又來愚弄這幫未經世事的學子。”
俞宛秋便問:“殺了哪個百姓?我們的軍隊從不對付平民,自我們接手衢州城防到現在,還沒殺過一個人。”
“就是破城那天殺的!”
“在哪裡被殺?”
“從城門口到街心,到處都是!”
“破城的時候,我們曾高聲提醒,讓百姓緊閉門戶,不要隨便出門,那些人為什麼不聽?如果他們在梁趙兩軍對壘的時候出來幫著梁軍殺我們計程車兵,難道我們該伸著脖子讓他砍?他們既然加入到梁軍隊伍中,就不再是百姓,而是軍人!軍中死於戰場上是意料中的結果,和你說的屠殺百姓是兩回事,你可以指責,只要你有理有據,但不要信口開河,不要汙衊。”
幾位“義士”面紅耳赤地爭辯:“是你們侵入我們的國土,我們的百姓想趕跑侵略者,何錯之有?”
“那請你先搞清楚,到底是誰搶奪了誰的江山,誰才是侵略者”,為了說得更順溜,下面這段話俞宛秋曾在紙上寫過,“第一任安南王乃是高祖嫡長子,高祖惑於後妻,廢長立幼。天下誰不知道安南趙氏本為高祖皇帝的長房嫡系,你所謂的‘侵略者’,不過是被後孃趕跑的可憐嫡子的後代,這江山本該是安南趙氏的,上京皇宮裡的那個才是真正的鳩佔鵲巢。”
“義士”們無法否定這個歷史事實,只得從別的方面入手:“為人子者,當以孝為本,不言長者過。”
俞宛秋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