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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真記》說的是書生張珙與相國之女崔鶯鶯的故事。兩人初識之時,張珙有恩於鶯鶯,於是鶯鶯為報張生解救之恩遂自薦枕蓆,後來更因惜張珙才學而私定鴛盟。只是沒多久張珙赴京趕考,最終拋棄了她……”
“原來還有這般淵源。”他感嘆道,“只是這鶯鶯既是名門望族之女,張珙為何放棄如此好的機會呢?”
“‘薄情年少如飛絮(注3)’。那張生是如是說的:‘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貴,乘寵嬌,不為云為雨,則為蚊為螭,吾不知其所變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據百萬之國,其勢甚厚。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為天下笑。餘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注4)’”
“這張珙還真不是男人,竟把自己深愛的女子比作妲己、褒似!”福臨憤憤道。
“自古紅顏多薄命,風流才子多薄倖啊。”我呷了一口茶,繼續道:“就說那元稹自己吧,福臨可喜歡他的詩?”
“此人能與白樂天齊名,詩作不俗,不過若說最喜歡,當推他的悼亡詩,尤其是《遣悲懷三首》,每每讀罷,潸然淚下。‘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注5)’”
“死後同穴、他生結緣,這樣的誓言不知感動過多少人。只可惜這些也不過是華麗而縹緲的詩句罷了,如果他真的重情重義,又為何讓她‘平生未展眉’呢?這《遣悲懷三首》作於他的髮妻韋叢去世後兩年,而就在同年,元稹便納了妾,更不用說他後來對才女薛濤的辜負了。”
“娜娜,你在擔心什麼?”福臨撫著我的發,打量著我道。
我搖搖頭,輕笑道:“沒什麼,只不過有些感慨罷了。可憐那鍾靈毓秀的鶯鶯所託非人,卻成了後人筆下難耐空床的惡俗女子;可恨那始亂終棄的張生,卻被刻畫成堅貞不渝的痴情公子。”
“這些書上的故事,人們口中的傳奇總是當不得真的,誰知道當時發生過什麼,別為了這些弄得自己不開心!”他拍拍我的肩膀,柔聲說道。
我點點頭,看向窗外。陽光照射之下,斑駁的竹影映在碧紗窗上,彷彿染上金邊的幻夢。
“福臨,你有想過嗎?有一天你也會成為人們口中的傳奇呢?”
“是嗎?如果真有這樣一則傳奇,說不定是我們的故事,福臨和薩琳娜的傳奇!”福臨笑道。
我卻笑不出來,的確有那麼一則傳奇,然而我,卻似乎是個壞心的女配角呵。
“都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了眷屬,是前生註定事莫錯過姻緣(注6)’是《西廂記》代表天下人道出的願望,我卻覺得它抹煞元稹的一片苦心。”福臨忽然感慨道。
“噢,何處此言?”我轉過身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聽你先前那麼一說,倒真像是元稹託言自己的故事。那韋叢之父是當朝高官,比起已故宰相之女的鶯鶯的確要更利於他的仕途些。”
我點點頭。
他又道:“而他把自己與前情人的故事寫了出來,韋叢當然無法‘展眉’了。然而他能夠寫出來,讓世人知道,大約也是因為心懷愧意吧。”
“也許吧,只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我有些嘲弄地笑笑,又道:“那張生後來又回心轉意,想要見已作他人婦的鶯鶯,只是被鶯鶯拒絕了。”
福臨飲了一口茶,嘆道:“哎,你們女人還真是狠心,說嫁人就嫁人,說不見便不見!”
“莫說女人狠心,只能說是男人花心讓女人傷了心!”我抿嘴笑道,“再說見了面又如何?不過徒添煩惱罷了!縱使他愧疚悔恨又怎樣?傷害已然造成,又何必因為負心薄倖的人而放棄眼前的幸福呢?”
“‘棄擲今何道,當時且自親。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注7)”福臨吟道。
我會心一笑,不覺附和道:“‘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注8)’這樣真性情的鶯鶯才值得如此多的才子反覆牽掛啊。”
“那娘子思量我沒?我可是眼前人來著。”福臨又露出一副痞子樣。
我拍開他作怪的手,挑眉笑道:“眼前人我倒是可以考慮,不過若是你敢做負心漢的話……”
“如何?”
“還敢問如何啊?”我斜睨著他。
他笑道:“就是好奇啊!”
“好奇?”我也笑得燦爛,慢條斯理道:“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就像鶯鶯那樣,揮一揮衣袖,轉身找個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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