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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琳鐺兒似乎認命。
鈴鐺兒縫完最後一針,笑一笑舉起手中的衣服,我忙揚著聲音叫,小果兒,果兒!來試新衣服!
唉,這府裡,也只有鈴鐺兒有這樣的細心,和這樣的熱心,不相干的一個丫頭,她也願意為其服務,施與善意。
“那是因為我和你們一樣,是半路上撿來的。”琳鐺兒說。
她和喜姐兒終究地位上還是有懸殊,喜姐兒幾代家生,是自小從江寧老家帶過來的,根紅苗正,誰也比不了。琳鐺卻是老太太去燒香的路上救下來的,那天正要積德做善事,可巧就遇見這個正被人販子賣的小丫頭。老太太見她生的好口齒又伶俐,索性帶回了府。饒是如此,琳鐺兒有今天,固然憑她真正的脾氣好,人緣好,凡事溫和容讓,又有一手的絕活,才一步步提上來。但真正到公子跟前,還是老太太專門算了八字的。
也許因為此,琳鐺兒素來平靜的眉尖,總是蹙著一縷憂愁。
叫了幾聲小果兒,始終無人應答。這時靴聲囊囊的,一個男聲在說,“哎喲,這可不是反了天了?”
我出去看,來的人是桂楊,正抱著手臂看得有趣,旁邊小果兒正騎在小么兒身上,揮著拳頭要打呢!
我厲聲叫,“小果兒!”
小果兒一震,下來了。兀自忿忿的瞪小么兒一眼。
琳鐺也出來了,對桂楊說,“果真是反了天了,當著你副隊長的面周瑜打黃蓋,你還當個曹操看好戲呢!”
桂楊看到琳鐺,頓時好脾氣起來,幫著拉起小么兒,又說,“我想當曹操,也沒那個白臉兒麼!你借我兩斤桃花粉?”
咦,想不到平時兇霸霸的桂楊也會賠笑,也會講戲謔話兒。琳鐺卻不理他,只喊著小果兒試新衣。小么兒灰頭土臉的起來,平素的尖牙利齒全沒了,哭兮兮的就對我抱怨,不過是講了兩句頑話,她就當真了。
“講什麼?”我問他。
小么兒不吭氣了,小果兒正在我背後攥著拳,兇著他。他慢慢往後退,忽然說,“說她太野沒婆家!”轉身就一溜煙兒跑了。
我和琳鐺兒互相看看,也只有笑,這樣的少年男女的樂趣,我們雖比他們大不得幾歲,心境卻大不一樣了。
我將豆蔻圃翻了泥,重新上肥,花架下發出一種極細碎的小花,單瓣,顫巍巍的舉著碗狀花盤,即使盛放時也像飄零,不知是從何處來的種子,我小心將它們連根剷除,裝在小盆裡,連盆放在公子案頭。送去霽月樓。
公子果然很喜歡,讓我再送一盆相同的去霽月樓,他說,霽月樓向南,有整面牆的湘妃簾,篩進的日光下配上這種花最是合適,放在晴初的案頭,該是我見猶憐。
我什麼話也不說,照送一盤去霽月樓。
公子每日在霽月樓外站上片刻,樓內悄無動靜,廊下雀鳥啾鳴數聲,愈顯靜謐,偶爾樓內錚錚撥絃,他便聽上一會。
麝奴,你看白日越發長了。他對我說,午睡時可會睡不安寧?
我便去搬來窖藏的冰塊,在冰壺裡裝了,每日幾換,送去霽月樓。隔著一道竹簾,放在晴初的榻外,晴初該有清涼的睡眠了。
公子又說,晴初內熱溼重,這天氣容易上火。
我帶人去塘裡掏初生的蓮子,摘了金銀花,製成涼茶,又將冰水汲的果子每日送去,晴初該有沁潤的脾肺了。
每回送東西,我都是放在霽月樓的院門外,嗵一聲丟下,從不進去。但少夫人晴初總有賞賜,託在盤子裡著人送出來,有時候是她手下那兩個絕色的丫鬟,靜生與墨煙,有時候是她隨身的伍媽媽。公子讓我只管收下那些賞錢,但他每月除了例錢之外,還會另拿了錢,命我悄悄再送去。霽月樓那邊也照收不誤。
唉,這確實是一幕劇,演給誰看?誰在費盡心機?我只嘆息公子這樣的人物,也有他不能顧全之事,也有顧慮,也有無奈,也會被人掣肘,也不得不剋制,不得不做出一套他平生最厭的虛假工夫。
他每日修書信一封讓我送往霽月樓,或借物抒情,或歷數瑣細,再忙也不間斷。晴初也總有回應。有時候我送去一盆時新的果子,翌日晴初便會回贈一盤新鮮槐花;有次我送去一盆精緻瑪瑙葡萄盆景,晴初似乎喜歡,回了一對小小白玉瓶,公子在其中一隻上題了詩,另一隻空白的仍送回去。晴初也合作,題了另外一隻。
晴初的琴聲不是每日都有,似乎她也懶怠,只有興之所至才會彈撥一回,調子也散,她沒有興趣彈完整首曲子,閒閒幾個音便撂下。我找了樂師,隔著河細細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