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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畏懼。
這些能夠做出將人當做軍糧這樣畜生一樣行徑的人,居然也知道畏懼?
慕容俊坐在大帳中,他沒敢太靠近冉閔,就好像對方的目光就足以奪去他的性命一樣,於是只敢遠遠地看著。
他看著這個不知道殺了多少鮮卑人的好漢,看著這個幾乎被鮮卑人畏懼如鬼神一樣的豪傑如今疲憊的模樣,心中隱約的恐慌漸漸被另一種情緒壓下去了——是自得。
看吧,這個叫做冉閔的人,讓無數人都為之恐懼逃避,到如今,還不是被我捉住,而現在縱使他有再高強的武藝,縱使有無數的人將他視為神明。我一聲令下,就能夠斬殺了他。
被敬若神明的漢人英雄,也不過如此罷了。
這些漢人,也不過是奴僕一樣的牲畜,殺了就殺了,和殺雞有什麼分別嗎?
在這樣的自得中,慕容俊開口,對冉閔說:“你……不過是個奴隸,也只有下等人的能力,居然。呵、居然也敢自稱天子?”話音落下,大帳中的其他鮮卑人就十分配合地笑了起來,是嘲諷。是如釋重負?那個威脅著所有鮮卑人,如同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劍的人,到如今終於不再成為他們的威脅了。他們用輕蔑的眼光看著冉閔,好像這個曾經讓他們畏懼到只能顫抖的人變成了他們曾經輕易殺死的少女,輕易踐踏的老人。輕易奴役的漢人們……
“自三國之後……天下大亂。”呼喊了一天的嗓音,沙啞粗糲,若是在平時,誰聽到這個聲音,恐怕都會想要捂住耳朵吧。可此時此刻,冉閔那張沾滿血汙的面孔上。一雙眼睛如此明亮,像是燃燒著無邊的業火,盛開出了紅蓮。誰還會去在意那聲音的難聽好聽?
“如你們這樣的夷狄之輩……看似人面人身,像是人樣,卻不過是上位開化的獸類……竟然也有膽子想要雄踞天下,莫非忘記當年,衛霍陳湯之事?”說到這裡。冉閔似是輕蔑一笑,“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際天接地,人跡所及,鹹盡賓服。”那是那個強盛的大漢,那個屠滅南越為九郡,將宛王首級懸在北闕,誅滅作亂朝鮮的帝國!大漢已經滅亡多少年了,可是漢人還在,漢人還記得他們的榮光,如同漢武帝一次有一次驅逐匈奴一樣,大漢,不懼胡兒!而曾經屬於大漢的大好河山,怎可讓胡兒佔據!?
他的話太過直白,帳內的諸多鮮卑人恍如是被剝開了那層光鮮亮麗的表皮,被刺痛的風吹拂脆弱的肌肉組織。好像,好像回到大漢那時候,他們被驅逐,在草原上逃亡,銀鞍白馬的漢朝將軍帶著大軍橫掃萬國,而他們只能在這樣的威勢之下瑟瑟發抖。這樣的錯覺讓這群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應付,甚至忘記了責難冉閔的話。
冉閔的目光掃視過大帳內的異族,即使已經淪為階下囚,他依舊挺直了背脊,昂起了下巴。他有什麼理由不驕傲呢?身為漢人,身為這樣一個英雄。所以他說:“像你們這樣的人都有膽子覬覦天下,我冉閔一時英雄,為什麼不能稱帝稱王!?”
“大膽!”這個時候,終於反應過來的鮮卑人才開始呼喝起來,“你竟敢這麼說!”
“我為什麼不敢說!”冉閔大笑起來,“你們不過是大漢家奴,真以為主人不敢動你們嗎!”
“閉嘴!”帳內諸人臉色都變了。
“手執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他大聲地唱起來,那一首和他聞名大江南北的《殺胡令》一起興盛起來的歌。
然後被一條白布堵住了嘴。
可是帳內的所有人,幾乎都在耳邊聽到了最後的那三個字。
手執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
殺盡胡兒才罷手!
“押送到龍城去,殺了他!”已經顧不得冷靜的慕容俊大聲命令,他甚至不敢再去看冉閔,只是大聲叫著衛士去做。
即使不再能夠發出聲音,但是所有人都看見了冉閔的眼睛。
那眼睛裡面有倒影。那些屍首堵塞了河道的女子們,那些荒廢的田野和屋舍,那些血紅了眼睛的曾經的家犬,那些因為飢餓而易子而食的平民,那些呼喊叫囂的胡人,那些為了保護他而去死的乞活軍兄弟。
誰說的呢?大丈夫死即舉大名耳……他如今,也是名動天下,如此死去,當得起大丈夫的稱呼吧?
只是,只是放心不下。
那被留在城內飢餓的鄉親父老。
那些被乞活軍庇佑著活下來的漢人。
那些將自己建立的魏國視為漢人的希望的人們。
那些曾經以為可以跟著自己一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