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呆,而他醒了,我就和他聊聊天說說話。幻肢痛發作的頻率不再那麼高了,可哪怕我們總是儘量把他的腿部蓋得嚴嚴實實,痙攣依舊會時常來折磨他。我問醫生為什麼會這樣。醫生說,畢竟夏墨是在截肢的情況下損傷了神經,腰部以下完全性癱瘓。哪怕一位單純截癱的病人也會時常痙攣,更何況是他。我問他該如何緩解這種症狀。他想了很久然後說,他不能受涼,情緒也不能有太大的波動。
每次預感到要痙攣之前,夏墨總是把我趕出病房。於是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病房裡受苦,看著他那雙傷腿不自主地劇烈抖動,看著痙攣結束小護士們忙前忙後地為他換床單,擦洗身體……而這一切我都做不了。我明白那是我與夏墨之間的禁忌。儘管他已經在極其被動的情況下讓我看到了他的傷口,可若是痙攣的時候我也陪在他身邊,他依舊承受不住。
小陳護士告訴我,我必須讓他明白,在他出院以後的日子裡,由於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所以這些事情終究還是會由我來做。
可我覺得接受這些,對夏墨來說並不容易。
畢竟,他是我的老師。
“丫頭,來,坐這兒。”那天痙攣結束之後,我走進病房。陽光很好,躺在床上虛弱的夏墨衝我招手,示意我在他身邊坐下。
“你還疼嗎?”我問。
他搖搖頭:“扶我起來。”
於是我學著小陳護士的樣子,一手握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臀部,讓他靠在牆上之後,又在他的背後塞了一個墊子。“這樣可以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點點頭,望著我,眼神裡有歉意:“謝謝你,丫頭。這段時間麻煩你了。”繼而又說,“我們是不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好好地聊過天了?——最近我不是幻肢痛就是痙攣,實在很討厭。看來有時當個廢物也不太容易。”他在自嘲。
“是我的錯,小陳姐姐說如果不是因為你等了我一個星期,也不會這樣……”我鼻子發酸,有點想哭。自從夏墨受傷之後,想哭的慾望就時時刻刻地伴隨著我。
“不是這樣,至少不完全是這樣,”夏墨試圖把身體前傾,像以前一樣拍拍我的肩膀,可是他毫無知覺的下肢卻阻礙了他。這讓我忽然想起那天在學校裡的重逢,他總是在整理自己的褲子,可是在整理褲腳時,腰卻無論如何也彎不下。當時我以為他是結婚之後習慣於被妻子整理一切,所以變笨拙了。誰知,這只是因為他的腰部以下沒有知覺,無法用力。“自從受傷以來,我就時常發生痙攣和幻肢痛。這些對於一個雙腿截肢又癱瘓的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人有時候不能要求太多。怎麼可能既保住命身體還像以前一樣健康呢?全世界的好事不會都砸在你自己身上。”他笑著,像在說一件極其平易的事。而面對他的笑容,我終於哭了出來。
“井井,別這樣好嗎。在我印象裡你可不是個愛哭鼻子的傢伙。”我能感覺出夏墨的慌張,可他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我還記得那天你跟我提起自己的父母與家庭,那時在我的印象裡,你是個堅強得甚至有些冷酷的姑娘。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你的心思比許多人都敏感。於是我就想,自己究竟應該如何去做,才能儘量減少對你的傷害……可是我現在這樣,還是傷害了你。”他看了一眼身下塌陷被子,眼神有些黯然。
“你知道你對我最大的傷害是什麼嗎,就是你的不辭而別。說起這件事我就有些生氣,“那隻會讓我覺得,其實我對你來說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這或許就是所有學生的悲哀吧。因為在他們的學習生涯中,就算一學期換一個老師,人數也是有限的。所以每個老師,幾乎就是他們的唯一。但是對於老師來說,這屆畢業了,還有下一屆。下一屆畢業了,還有下下一屆。迴圈往復。每一個的學生對他們來說都沒什麼差別,畢了業就可以忘掉……”
我說著說著竟然泣不成聲。
“可我不會忘掉你,”夏墨忽然說:“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難道只因為我在你家裡住過一個月?”
“不是這樣的。”夏墨沉默了片刻,然後說:“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一個學生面前,將自己的殘缺暴露無遺。
我不再說話。
那些太肉麻的話,我不會說,也不想說——哪怕我已經在無意識中說出了很多。
“快要期末考試了吧。”夏墨問,“轉眼又到十二月份了。”
我點點頭。
“雖然已經不是你的班主任了,可我還是要提醒你——要認真學習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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