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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應該會有人來請娘娘下旨,後日把禮行了。”徐循也露出苦笑,“嗣皇帝就先住在南內,乾清宮這裡,等諸事告一段落後,再搬進來吧。至於別的賞錢,也等瓦剌退走以後再放了。”
她們兩人旁若無人地議論著郕王登基禮,周妃終是忍耐不住了,噗通一聲,就是跪了下來,膝行到太后床前,哭道,“太后娘娘!難道妾聽說的乃是真事,您——您和太妃娘娘,真是要冊立二弟為皇帝了嗎?那您大孫子可又該怎麼辦?”
她是真的傷心——徐循相信滿宮城裡現在最為嘔血的人就是周妃了,畢竟皇長子還是個嬰兒,當不懂得為自己考慮,總之,周妃的鬱悶情緒現在肯定是幾乎已經脹破身子,連聲線都是為之顫抖。只是太后卻根本沒給她發揮的餘地,她面色一肅,衝周嬤嬤一揮手,周嬤嬤面如寒霜,便上前呵斥道,“大膽!娘娘身子正弱著,貴人這麼做又是何意?帝位傳承,自有長輩可決,哪到貴人多話!”
周妃脖子一梗,倒是來勁了,“我是大哥兒的親孃!”
她恨恨地瞅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脾氣軟不頂事,我不說話,孩兒爹又不在,還有哪個能為我們孤兒寡母想想——”
說著,已經是淚花滿綴,抽噎了起來,一字一句,幾乎都透著血。皇后吃她排揎,也不生氣,倒是默默低了頭,也陪周妃掉起了眼淚。
徐循看著實在不像話,也是搖頭長嘆,卻又不好多說什麼。
太后見周嬤嬤被周妃鬧得一時說不上話,眼底兇光一閃,怒道,“連主母都編排上了?你們都是死人,就看著她這麼鬧?”
忙就有健壯僕婦上來,一邊一個,將周妃死死架住,手掌一捂,別提哭罵了,周妃連氣都喘不上來,掙扎了一會,便是頭一歪,暈了過去,被抱著挪到了別室去。
“你也別哭了。”太后稍一煩躁,又有些犯暈,手捂著額頭,惹來一群人大驚小怪,“——都一邊去,我沒事!”
她顯然是已經忍到了極限,連舉止言談都失去了以往的精細得體,揮退了眾人,又指著皇后道,“除了哭,你還會什麼?把眼哭瞎了,也哭不回你男人,哭不退瓦剌。就知道哭哭哭,有什麼皇后的樣子?別說母儀天下了,一般當家主母都沒這麼當的!”
幾句話說得室內鴉雀無聲,皇后捂著嘴,肩頭一抽一抽的,忙就跪了下來,鼻音濃重地請罪道,“太后娘娘恕罪,妾身無能,讓娘娘失望了。”
“讓我失望有什麼要緊?”太后咳嗽了一聲,“——下去,說了我沒事了——現在你男人把三大營十幾二十萬人拉出去,連個會喘氣的都沒逃回來,瓦剌馬上就要打到家門口了,不立郕王,難道立那個襁褓裡的娃娃?這是哭能解決的事嗎?你倒是說說,不立郕王,又該怎麼辦?”
皇后終究還有點脾氣,口唇翕動了一時,方才低聲道,“妾、妾身以為,叔叔登位,也是情勢所迫、權宜之計,畢竟,先皇正統,終究還是應該由……”
“由誰?由大哥兒?”太后不屑地冷笑了起來,“算盤倒是打得好,也得問問別人能不能跟你響到一塊兒,你現在要還想著這事兒,還是趁早歇了吧!先皇一去,你就是你們家的主心骨了,日後帶了兩個孩子該怎麼活,我是管不得,全看你自己了!你要哭,那也由得你,別在我跟前,哭得我心煩!”
說著,衝周嬤嬤喝道,“把她帶下去!等萬氏來了,再讓她進來見我——和這樣人說話,黏糊糊的真不痛快!”
皇后的肩頭又開始抽動了,旁人對她倒還不敢太不客氣,哄著領出了裡屋,太后目送她出了屋子,不屑道,“老孃娘給選的好皇后,這都二十三歲了,還活得和三歲一般,有個不順,就只知道哭!”
徐循和太后不說彼此關係如何,至少還算是同一層次上的人物,其實連著當日的胡仙師、何惠妃,又有哪個不是玲瓏剔透?皇后和周妃可能連眼下的局勢都弄不明白,放在章皇帝后宮,只能和諸嬪勾心鬥角。現在局面非常,也難怪太后會不耐煩,徐循嘆道,“罷了,不是還有個萬氏嗎,現在他們這一系,也只能是由她來做主了。”
畢竟有能力的人,終究不會被埋沒,別看平日只能屈居皇后之下,到了要緊關頭,終究不可能被排除在外。萬宸妃很快就被喚進了屋內,雖然也是面色蒼白、神色變幻不定,但姿態卻依然冷靜剋制,給太后、徐循行了禮,便是坐到一邊,一副靜等吩咐的樣子。
“路上也有人和你說了吧?”太后還是發話的那個,說著也嘆了口氣,“懷來那邊的變化,還有宮中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