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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
這讓關隱達心裡微微一驚。是不是陶凡預見到了什麼?他知道,陶凡有些話的真實意義並不在字面上,需要破譯。陶凡的風格像太極拳,看上去慢慢吞吞,不著邊際,卻柔中有剛,綿裡藏針。似乎這個級別的一些幹部都有點這個味道。他早就發現,張兆林任地委秘書長時,還發一點脾氣,後來是行署副專員、地委副書記、地委書記,性子就一天天平和起來,說話便雲遮霧罩了。
這次的老幹部工作會是最有規格的一次。張兆林同志始終在場,並做了重要講話。說老同志對革命和建設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他們豐富的經驗永遠值得我們吸取。我們一定要尊重他們、關心他們,更重要的是學習他們。我們民族自古有尊老美德,《禮記》上說:“年九十,天子欲問其事,則至其室。”我們作為共產黨人,應該把傳統美德發揚光大,云云。
陶凡始終被尊在主席臺上。他是這麼多年來唯一在地委書記任上退休的幹部。因為他的緣故,老幹部被空前重視起來。他想這是很正常的事。依這麼說,他陶凡若是女同胞,婦女工作就會受到高度重視了;他陶凡若是殘疾人,殘疾人也會搭著享福了。而他影響力的時效一過,一切又將是原來的樣子。類似現象,他早有感觸。
陶凡坐在主席臺上,神情專注。心裡卻全在會外。這類會議,他根本不用聽主題報告,也不愁編不出幾句應景的話。
陶凡自己也一向重視老幹部工作。剛到這個地區時,他了解到這裡幹部很排外,要想站穩腳跟,光有上頭支援還不行,還得爭取本地每一部分力量,而老幹部,尤其是這個大院內的老幹部,是萬萬忽視不得的。但凡事都有慣例是輕易突破不得的。一旦突破了,人們就神經兮兮起來,生出許多很有想象力的猜度。人們很習慣琢磨領導人的言行,所以,行為的象徵意義遠遠大於實際意義。陶凡深悟此道,在對老幹部的重視上做得很藝術,既得了人心,又不違慣例。可張兆林這次做得太露了,他分明是在向我暗送秋波,明白人一眼就能看破玄機,會背後笑話他的。
不過陶凡也理解張兆林。老幹部們一天到晚舞著劍,打著門球,下著象棋,哼著京戲,似乎也成不了什麼事。但他們要敗一樁事,倒一個人,也不是做不到的。陶凡任職期間就特別注意這一點。他有一個原則,就是不忽視任何人。按他的理論,越是小人物,自尊心越易滿足,也越易傷害。當一個卑微的生命受到侵害時,他可以竭盡生命潛能對侵害者實施報復,直至毀滅別人。老幹部們因為往日的身份,或許有過大家風度,但退下來之後,他們心理的脆弱超過任何普通的小人物。陶凡想到這些,覺得張兆林小覷了自己。他相信自己將是超然的一類,只會悠遊自在地打發時光,不會對任何人施加影響。有人講他有虎威,可他覺得那是天生虎氣所致,自己從來沒有逞過威。張兆林或許還忌著他的虎威?你們說我有虎威,那是你們的感覺,關我什麼事?難道要我成天對你們扮笑臉?
可你張兆林的確沒有必要有意同我扮笑臉。
陶凡覺得虎威之說,對自己不利,讓張兆林難堪。
張兆林請陶凡同志做重要講話。陶凡並不起身到前面的發言席上去,仍坐原位。張兆林便將話筒遞到他面前。陶凡慢條斯理開了腔。講話的大意是,老同志退下來了,最大的任務,就是休息,頤養天年。這同張兆林講的請老同志發揮餘熱,支援工作的思想暗相牴牾,又不露聲色。陶凡只講了短短几分鐘。這幾分鐘內,會場上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越過前面的張兆林,集中在陶凡身上。這場面給張兆林留下了銘心刻骨的印象。
秋風庭院(8)
桃嶺上,像陶凡家這般式樣的房子共二十來棟,佈局分散,讓桃樹遮隔著。住戶都是地委、行署的頭兒,這是當初按陶凡的意思建造的。他在這裡當了兩年地委副書記,十年一把手,影響力超過任何一位前任。一些很細小的事情,似乎都有他的影子閃爍其間。機關院內這座小山上的桃樹是他讓栽的,桃嶺這個山名是他起的,桃嶺西頭的桃園賓館是他命名的,桃園賓館四個字當然也是他題的。漸漸的,桃嶺成了這個地區最高權力的象徵。下面幹部議論某些神秘事情,往往會說這是來自桃嶺的訊息。
陶凡從自己家步行到桃園賓館只需六七分鐘。地區的主要會議都在那裡召開。現在地區召開全區性重要會議,陶凡都被請了去,坐在主席臺上。每次都是張兆林事先打電話請示,臨開會了,步行到陶凡家裡,再同陶凡一道從桃嶺上的小道往賓館去。陶凡一進入會場,張兆林就在身後鼓掌,全場立即掌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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