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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上又多了些怪形積木般的文章,把我一次又一次圈起來。
小天鵝被小轎車一次又一次送到大城市去舞蹈展覽了。
記得在灰禿禿的街上,我看見她鑽進一輛黑色的高階小轎車,臨關車門時看見了我。她還是那樣幽幽怨怨地看了我一眼。拉車門的手在猶豫著。最後,把車門拉上了。
這以後,我再也沒有看到她。
聽說,她光榮極了,受到了許多大頭頭的青睞。接見又接見。出入各種小別墅。
那個穿黑皮夾克的瘦男人就是她丈夫。陪著她馳來馳去。
後來,聽說那瘦男人更發財了。
又後來,我聽到的訊息是:小天鵝自殺了。
我愣愣地。眼前出現了那片雪白的珊瑚一般的樹林。
真的嗎?我問。
是真的。妮妮回答。她的目光直直的,有些恍惚。
而後,妮妮一直託著下巴在朦朧狀態中。她似乎很受刺激。
她沒有吃晚飯。
為什麼自殺?我想知道。
妮妮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
也似乎不需要回答。人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死了。或是自然死亡,或是自殺。兩種死法,本質是一樣的。
小城著實議論了一番。也算是紅火熱鬧的內容之一。小城的電視臺還特意重播了《吉他王子與小天鵝舞蹈》的電視片。讓人們又觀賞一次小城中美人的表演。
她算小城的驕傲。
她死了,她還在繼續裝點著小城。
這一天,我心不在焉地彈著吉他,琴絃崩地斷了一根。
我抬起頭,妮妮正目光發呆地看著我。
我們相視了好一會兒。
空氣中都是凝固的思想。
小老鼠在齧啃著人類的靈魂。
夜很晚了。妮妮送我回那嚴肅的高樓。我不肯讓她送。她說,想和我一塊兒走走。
街道是灰色的圖畫。沒什麼風,也沒什麼人。房屋店鋪都死了一樣排在那兒。偶爾看見幾點燈窗,像是鬼的眼睛。
小天鵝……妮妮說。
她沒有說下去。我也沒有接話。
又過了很久很久,妮妮雙手抱著我的胳膊,把臉埋在裡面,貼著我一步步走著。
我感到了她渾身的戰慄。
你怎麼了?我問。
我覺得冷得厲害。她可憐兮兮地說。
把我的大衣給你披上吧。我想脫下大衣。
她緊抓住我的胳膊,不讓我這樣做。過了好久,聽見她說:真怕。
怕什麼?我問。
好久好久,聽見她夢幻般低弱的聲音:這個世界太髒了,小天鵝不能在這兒生活……
好長一段時間,妮妮臉上霜打一樣。偶爾綻出一絲笑意,卻顯得那樣弱不禁風,一吹就沒了。
她還是在大樓裡夾著檔案走上走下。頭頭們還是總設法把她叫到自己身邊。然而,看得出,妮妮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空間變得朦朧模糊。
我看不清各種空間關係了。到底是遠是近,是內是外,是上是下,是前是後,是左是右,都辨別不清了。
這個社會需要辨別真假的能力。真假,也是一種空間關係。
於是,我對真假也辨別不清了。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好壞也是一種空間關係。
我也無能力辨別了。
空間徹底模糊了。
你我也快分不清了。才能,勞動,血汗,肉體,是不是你的,也是分不清的。一切空間秩序都蕩然不存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卻常常不是我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地轉移著,聚集著,亂七八糟地歸屬著。
我除了在音樂中感到自己的存在,常常對自己沒有印象。我的位置在哪兒?我在空間中有沒有自己的地位?這是無法回答的問題。
一個出奇寒冷的夜晚。我和妮妮在街上走著。她還是雙手緊摟著我的一隻胳膊。她還是瑟瑟地怕冷。
街道上冷冷清清。一片黑暗中有一個小鋪燈光雪亮。那是窄窄的一間長條房。裡面熱氣蒸騰。七八個鄉下面貌的男女穿著白褂子,在裡面打餅子。和麵,切面,抹油,旋上幾圈,攤成餅,灑上芝麻,一屜屜送到烤灶中去烘烤。
我們站住了。黑夜中,只有這裡光明而溫暖。
這七八個男女不說不笑,不看我們,相互之間也不看,機器人一般分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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