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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信奉神靈，信奉“垂死化身”，信奉輪迴。

所以，他們相信要化解災難，只有向神靈奉獻由巫師挑選出來的聖女——能與神靈直接對話的純潔女。

那一年

哈克尼族連續經歷了四次重大災難，族內謠言四起，民不聊生。

巫師一身黑色長袍，直立在神塔之上。他看著祭臺上卓然挺立的年輕女，笑得令人毛骨聳然。

“請聖女祭天……”冗長而沉悶的鑼鼓響起，掩蓋住臺上兩人的對話。

“你果真要置我於死地？”女嘴角掛著一絲譏諷微笑，看著這位與自己同父同母的親生哥哥。

“迦陵，沒了你，我才是哈克尼族真正的第一。”

“是嗎？第一……”早已預想到的答案，卻仍然覺得心痛菲然。

迦陵緩緩道：“尼瑪，你是我的親哥哥，居然只為了一個第一而要讓我死無全屍？阿娜達（母親）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

尼瑪嘲諷一笑：“迦陵，別再自欺欺人了，既然你現在已經站在了這裡，自然也該明白，這也是家族的意思：哈尼克族只能有一位族長，但，永遠不可能是女人。”

——就算你天生神才，也不能。

“家族的意思……”迦陵喃喃低語，眼裡似有淚水直落下來，她卻竟然哭不出聲音。她全身戰慄，蒼白著臉，看著神塔之下那些所謂的親人，十八年的壓迫排擠，十八年的低調藏匿，竟然還不足以平息他們的顧慮麼？

——因一個全族第一而要被捨棄麼？

——因是女而要讓她魂飛魄散麼？

——好，真好，真的很好……

好一個全族第一，好一個魂飛魄散，好一個親人血胲……

迦陵清麗眸中閃過一絲堅決與決然，接過巫師手中“聖水”，含笑一飲而盡。

僅一遺言——

“一切如有神法，我唯願緣散則滅，夢幻如影……”

十八歲，花兒一樣的年紀。

迦陵只覺得自己早已燃盡了人生。

意識飛散之前，隱隱只聽聞遠遠傳來巫師那低沉破敗的嗓音：“聖女瞑目，天人合一，垂死化身，眼為閃電，皮為響雷，淚作雨露，氣為雲，血為霧，神靈賜予哈尼克族福田永照……”

——這下真的死無全屍了。

——無論怎樣都好，結束這烏七嘛糟的人生吧。

又誰可知？

命運之神俯瞰人間，一隻蝴蝶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從此……天道輪迴，命運流轉。

***

“用力啊，小姐，深呼吸然後用力。”

“看到頭髮了，哦，天哪，好像是金色的頭髮。”

隱約中，似聽見一些嘈雜的聲音，迦陵只覺自己渾身被拉扯得疼痛不堪……難道這就是被拆骨剝皮的滋味麼？

神啊，能不能不要這麼殘忍？就算要死，也讓我毫無知覺地去死吧。

又一陣猛烈地拉扯，擠壓。

迦陵終於忍不住嚎出聲……只想表達一下自已從身到心的疼痛。

“哇哇……”嬰兒的哭聲響徹產房。

其中一名護士把她捧了起來，擦淨身上的血漬裹起來送到稱上。

“哇，小娃娃是金色的捲髮呀，你看這頭髮還會翹來翹去的好可愛喲。”

“不會是個外國人吧？”

“有可能爸爸是外國人吧，你沒看那產婦是中國人麼？”

“嚶嚶，我第一次接生到一個金色頭卷的寶寶耶，長大了肯定很漂亮。”

“是呀是呀，我也覺得我也覺得。”

當然，兩位小護士的低語還在迷糊中的迦陵聽見了，但聽不懂，她發現自己眼睛睜不開，除了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搖晃，意識混沌，她連自己的身體也控制不了。

小護士把她包好送到產婦的身邊：“這是你的孩，雖然是早產個有些小，但身體很健康，以後好好養養就長大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加一句：“好漂亮哦。”

良久

迦陵聽到一個沙啞的，精疲力竭的柔弱女聲：“麻煩你，幫我把她送到福利院吧。”

小護士震驚：“為什麼，這是你的親生孩！！”

她沒聽到另一個聲音。

小護士又說：“那好歹，留個名字吧。”

良久

一種似被壓抑在喉間的悲涼：“卷寶，就叫卷寶吧……這些，請你收下，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