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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笙心頭一沉,正要開口,陸元慶卻又說話了,頗有幾分放心不下的意味,“你母親說的是,你自幼頑劣,入了宮可不能像在陸府這樣。我已託了廠公大人照拂你,你年幼無知,大事拿不了主意便去請廠公指點,萬萬不可魯莽行事。”
她抽了抽嘴角,心中冷笑了幾十聲,卻也不敢反駁什麼,只悶著頭應是。
江氏同陸妍歌立在一旁裝模作樣地抹眼淚,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跟在妍笙身旁的一個梳雙髻的小丫鬟。
陸彥習始終立在臺階上頭,終究還是忍不住走下了臺階朝妹子走近幾步,望著妍笙囁嚅了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進宮之後萬事小心,別去輕易招惹人,不過也記著,若是有人敢招惹你,沛國府家的嫡長女也不能任人揉捏的。”
她知道自家這個兄長的脾氣,旁的話一概不會說,平素裡待自己嚴苛如父,卻是真真地心疼她。妍笙抿抿唇,嚥下又要奪眶而出的淚花兒,含笑頷首道,“知道了,大兄。”
正話別,府門外頭候著的小廝卻小跑著過來傳話,弓著身恭敬道,“東廠的大人們來迎大姑娘了。”
陸元慶心中一陣酸楚,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背過身,拂手沉聲道,“送大姑娘出府。”
玢兒攙扶著妍笙緩緩朝沛國府的大門走,妍笙抬眼看了看頭頂上方的天色,這樣的晴好美麗啊,不由沉聲嘆出一聲氣,自己將來的命途卻是一片的晦暗莫名。父親母親要她事事請示嚴燁仰仗嚴燁,儼然已經將那個廠公當做了紫禁城裡陸府最能信任的人。
可事實如何,卻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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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紫禁城北方的神武門前已經立了好一群人,有各地奔赴臨安候選的閥閱女,也有宮裡來欽點名冊的司禮監太監,黑壓壓的一片。
忽地,遠遠兒傳來一陣車軸滾動的聲響,馬蹄的達達聲極有節律,眾人均不約而同地朝著聲響傳來的方向望過去,隔著老遠兒便瞥見了車簾上繡著的大蟒,面目猙獰氣勢如虹,眼尖的立時便認出來是東廠廠公專用的車輦,不禁心口一滯,連忙垂下了頭大氣不敢出。
東輯事廠在大梁惡名遠揚,臨安本地的世家女還算好的,跟著自家父兄偶爾也能得見嚴燁一面,知道他生得容光勝雪也便不那麼怕。可外地來的就不同了,東廠全是些吃人血肉的東西,設大獄迫忠良,而那個提督東廠的督主該生得多猙獰粗莽啊……
眾女皆是不著痕跡地拿眼風去瞄那停下來的車輦,然而意外的,眾人並沒有聽到預想中的通傳,而是一個模樣俏麗的小丫鬟從那帷車簾後頭輕盈盈地下了車。候選的女郎們暗暗嗟嘆,這丫鬟周身的這衣料已經是不俗的上品,車裡坐的必是個顯赫世家的小姐了。
只是不知是哪家小姐這樣有面兒,能坐著東廠督主的車輦而來。心口像是被爪子撓起來,眾人好奇得不行,然到底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姑娘們,禮數自然不敢落下。她們可沒忘記身畔還有一堆司禮監的內監在,要知道,神武門這一關可是內監審過門呢。
終於,車簾後頭伸出了一隻纖白若無骨的小手,纖細的皓腕如雪凝一般,戴著一個色澤上佳的翡翠鐲子。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攙扶,一個一身蜜合色仙羽披風的少女從車輦上小心翼翼地走了下來,碧粼粼的一雙妙目,粉面若含春,絳色的繡履緩緩落地,纖瘦的身條兒高挑的身量,少女側過眸子望了一眼一眾候了多時的應選女子,似乎是瞅見了幾個面熟的,不禁抿嘴一笑,如若畫裡成嬌。
好一個傾城色。眾人暗暗慨嘆。
候在硃紅宮門前的內監吊起嗓門兒道,“沛國府嫡長女至。”聞言,另一個替硃筆的內監便在一個冊子上記了下來。
妍笙不著痕跡地打望了一番那黑壓壓的人頭,眾女子皆是如詩妙齡,端的是綠肥紅瘦,嫩臉修蛾,脂粉香撲鼻。很少有人說話,都只專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觀察近旁的應選秀女。
她覺得幾分無趣,偏過頭望向玢兒,壓低了聲音道,“多年不曾大選了,哪怕曉得此番不過是為病中的皇上衝喜,還是這樣的興師動眾。”說罷又嘆出一口氣,扁扁嘴道,“司禮監的人就是會折騰,不過也不奇怪,誰讓他們在嚴燁手底下做事呢。”
玢兒聞言抿嘴笑了笑,沒有答話。
隨侍在妍笙身後的桂嶸抬起頭做出個吃了蒼蠅的表情,這個陸小姐立在朱漆的宮牆邊兒上,又是候選秀女的最邊兒,怕是沒料到自己身後還站著他。他頓覺幾分好奇,聽方才這個千金的語氣,似乎是對師父不滿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