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識(第1/3 頁)
夜裡落了一場雪。
薛府是三進的院落,南邊還有座園子,清理甬道頗費工夫,因此家僕早早便起身掃雪。
薛家的小少爺薛融清早被院裡的響聲鬧醒,滿肚子火氣要發作,喚來僕人阿松便要呵斥,卻見門外白茫茫一片,明白過來,這是在掃雪呢,倒也不怪他了,轉而吩咐:“先別掃了,白白糟蹋這美景。去把那隻小湯圓子抱來。”
小湯圓子曾是薛貴妃的愛貓,名為阿絨。這名字薛融是不願意用的,便只管它圓子糰子地亂喊。眼下已是立春,貴妃怕貓叫春會驚擾了病中的皇后,便提早將貓送回薛家,養在薛母身邊,嬌慣得不行。
等薛融立好了畫架,阿松也順利將貓捉了回來,剛進小院那貓就撲騰著跳下來,左右環顧一圈後,霸道地臥在院中央,不再有動靜。
阿松想去逗它,貓卻不理睬。薛融看它好笑:“你倒是有點御貓的架子呢。”話落便開始作畫。貓兒渾身雪白,只一雙赤色的眼睛在雪地裡尤為顯眼,彷彿綴在白玉發冠上的紅瑪瑙。
以薛氏之富貴,珠玉自是不乏,但如此碩大的瑪瑙,薛融卻也只曾得見一回。那還是姐姐晉升貴妃回家省親的時候。
彼時薛薔已入宮兩載,母親尚有機會在年節時覲見,薛融卻沒有這等殊榮,因此對省親一事最為期待。
憶起那天,薛融印象極深的是姐姐所著水色繁紋之禮服,層層疊疊,絲毫無褶。更記得那鑲著紅瑪瑙的發冠,精心束於髮間,光華熠熠,威儀盡顯。
最奪目者,自是姐姐。縱錦繡華服亦難掩長安第一美人的殊色。薛薔容貌未改,眉目間卻再無少女爛漫之態,化為婦人之濃豔瑰麗,舉手投足皆可入畫。
薛融只覺,若姐姐這樣的美人,也變得無趣,那世上或許再難有賞心悅目之人了。
他慢悠悠地作畫,待畫成後好生欣賞一番,又湊近了摸那小湯糰子的頭。那貓兒順著手心往上蹭,嬌聲輕啼兩聲,煞是可愛。
薛融見這小貓如此諂媚,心中很是受用,笑道:“你這小傢伙倒是生得可愛,倒也勉強可用我的名了。”
待用過飯,院外已有家丁在催了。薛融整理衣衫,邁步往正廳而去。
等薛融前往正廳,家中長輩已備好了生辰禮物。
薛父極滿意一雙兒女的好容貌,自女兒入宮後對幼子愈發寵愛,待薛融又長几歲,心中卻是慶幸。薛融長身鶴立,面如冠玉,雙瞳剪水,顧盼生輝,出落得毫不遜色於薛薔。所幸他是男子,否則這般相貌,恐怕也難逃宮闈。
尋常的幾句賀辭後,薛父將薛融喚至身前,又仔細叮囑一番:“不日便要回國子監了。你還不知,陛下開恩特許元麾將軍之子及數名地方舉薦學子入學。你與誰交往我不干涉,但務必要離那姓契的小子遠些。”
自姐姐入宮後,父親便愈發謹慎得過頭。薛融面上點頭應承,心中卻不免有些好奇。
聽聞那契將軍乃是異族首領之子,歸順後與漢人通婚。薛融不禁暗自揣測,不知那“姓契的小子”會長成什麼模樣?
***
未及國子監復學,太子卻先辦了場馬球會,國子監眾人均可參會。
名義上,乃是太子詹事憐憫太子憂心皇后傷病,特設此會以轉移其煩憂。實則,太子困於宮中日久,正欲藉此機會透風解乏。
皇后病重之際,太子卻仍掛心於玩樂,薛融對此孝道有些不以為然。
以往的馬球會,薛融從不下場,礙於身份卻也期期不落地端坐在臺上觀賽。
既是王公貴族子弟皆出席的場合,薛融便格外看重衣著。新制的那身明綠色長袍,雖足夠應付,薛融仍感不夠華麗,遂命阿松取來玉佩,繫於腰間,方才欣然出行。
等太子親至,馬球賽便開始了。除了一貫與太子交好的幾位貴族子弟,場上多了道白色的身影。薛融觀他身形高挑,長髮高束,姿態豪放,猜他便是那位北疆而來的了。穿白衣打馬球,此人著實有些囂張。
這少年正如薛融所想,乃是雲麾將軍的次子契衍。他倒確實有些囂張的資本,自五歲起便被父親帶在身邊,在馬背上長大,京中那群一年難得碰幾回馬的小少爺,自然無法與之比擬。
契衍在北疆也曾打過馬球,只是從未遇過今日這般情形。
到了此地才有人告知,太子要觀他出場。匆忙借來球仗,還未與馬匹相熟,便已被推上場。
其餘馬匹皆個性溫順,唯他所騎之馬剛烈難訓。
偏偏與他一隊之人素未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