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越青君(第1/4 頁)
幽州,將軍府。
殘陽如血,沙塵裡都染著令人不適的血腥氣,馬蹄聲如陰間奪魂鈴,一陣陣迅疾得讓人心驚肉跳。
傳令的小將剛剛疾跑到後院,還未來得及將訊息通傳給主人,那道由京中快馬加鞭送來的詔令便已經在將軍府下達。
“天子憂心邊關戰事,夜不能寐,命兵部侍郎寧懸明即刻回京述職,不得延誤,欽此!”
薛辭玉抬腳踹開房門,雖說是薛家兄弟中更通文墨之人,但在行事上卻不失薛家的武將風格,乾脆果決,不拘小節。
“不能回去!兄長還在對戰突厥,宮裡那小皇帝現在要你回去,定是聽信了誰的讒言,疑心我們,你回去恐怕凶多吉少。”
寧懸明面色未變,吹了吹紙上的墨,將紙張細心疊好,收進信封,在信封上寫上“將軍親啟”。
世上將軍不計其數,可在這幽州,在這戰火連天,兵禍不斷之地,將軍二字僅指薛辭玉的兄長,薛行野。
“事有從權,匆忙之中,我也只有這封信留給將軍,還請二公子幫忙轉交。”
薛辭玉狠狠皺眉,“說來說去,你還是執迷不悟。”
他拍桌怒道:“前些年一直壓著你,不許你出頭,直到小皇帝登基,手裡沒人,才把你抬起來和他們打擂臺,現在皇帝親政,他們握手言和,倒是一起看你不順眼了,你若束手就擒,必然會成為小皇帝親政後向秦黨投誠的投名狀!”
薛辭玉遠離京城多年,對時局的把控和形勢的猜測卻極為精準,連說出的話都是字字誅心,“這麼多年,孟九思,顧從微,崔行儉……還有前安王,這些人都下場你還沒看到嗎?為什麼非要飛蛾撲火。”
寧懸明輕輕搖頭,“你錯了,正是因為明悟一切,我才心甘情願走這一遭。”
他抬眸眺望遠方,滿目盡是餘暉殘陽,既是舊日之落幕,亦是新生的希望。
神思恍惚一瞬,寧懸明好似看見多年以前,初到京城見過的那場花朝節,滿城鮮花相迎,錦繡羅衣燈下映。
“曾經,如所有不自量力的人一樣,我也以為自己會是那個破局之人,然而十多年走過,才不得不承認,自己也不過是洪流中被裹挾翻滾的泥沙。”
任憑如何掙扎,也終究不過隨水而流。
“衛國已是一艘破破爛爛的將沉之船,任何掙扎挽救,也不過是讓它沉得更快,傷亡更慘。”
“唯一破局之法,是建一艘新船。”
他下意識摸上腰間玉佩,這是當年安王還是六皇子時送他的玉佩,隨身多年。
摩挲片刻後,終究沒有將它摘下。
罷了,就讓無瑕再送他一程。
“往事已舊,故人已遠,他們早已經書寫完自己的故事,而我……”
寧懸明凝眸幽遠,微彎的眉眼染上經年風霜,“也應該迎來自己的結局。”
就讓他為新船祭旗。
日漸西沉,角聲響亮,寧懸明孤身一人隨傳詔隊伍上京。
馬蹄聲漸遠,薛辭玉追跑而出,遠墜在後。
“突厥未滅,奸佞未除,丟失的還有三城還沒拿回來,寧懸明,你當真甘心嗎?!”
面上浮上激動的赤紅,腳下的步子卻沒有放慢分毫。
“仇未報,冤未雪,你就不怕無顏去見你的舊友嗎?!”
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甚至未曾注意腳下。
“寧懸明——!”
“寧懸明——!”
“你還記得南州府的百姓還等著你回家嗎——!”
薛辭玉尖銳的質問散在狂風裡,抓不住隻言片語,風沙襲來,糊了他的眼睛,讓人辨不清眼尾的赤紅究竟是風沙之故,還是悲痛之情。
雙腿終究敵不過快馬,那道身影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眼前,薛辭玉腳下一歪,摔倒在地。
“二公子!二公子!”
“您沒事吧……”
薛辭玉望著遠方,直到暮色徹底將一切掩蓋,再尋不見那人那馬半點蹤跡,方才闔眸閉眼,半晌,聲音艱澀,微弱未聞,“走吧。”
雁鳴陣陣凱歌旋,風煙漠漠不歸人。
靈帝五年,詔寧懸明回京,誘殺於皇宮。
同年,薛行野大勝突厥,收復失地,反。
——《官途》完。
越青君仔仔細細看著自己之前寫的文字,連排版和標點都沒放過,確定它們和他先前發在網站上的內容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