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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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眯著眼抬頭,一道暗色身影從牆上一躍而下。
&esp;&esp;一如二人初見那日她坐在屋中窗前看見的一般。
&esp;&esp;安堇暄面色蒼白地立在她身前。
&esp;&esp;“漣之,你作戲作的好苦。”
&esp;&esp;他今晨得了為質子的聖旨,百姓為戰火焚身的場景和漣之的音容笑貌輪番出現在眼前,失魂落魄,腳步不受控制地往伴月觀來,誰知正看見裕寧帝入院。他不曉其因,心下慌亂,只得隱於院牆之上,誰想竟聽見她與裕寧帝之間爾爾,令他疼得刻骨剜心。
&esp;&esp;安堇暄逆光而立,髮間眸內碎的是傲視萬物的驕陽,連同初開的情竇和愛戀也一同抹去。
&esp;&esp;他雙手攥拳,下顎高揚,故高臨下地看著漣之,聲音中已沒了溫度:“原來我父兄皆受你父算計而死,你母親更是對我父誅心。好!好漣之,不愧是裕寧皇帝之女,不愧是浮香之女!你們如此冷情,我卻偏不做那池魚籠鳥!”
&esp;&esp;一席話說得快厲。
&esp;&esp;上過戰場的人,心都變得狠絕。
&esp;&esp;漣之仰著頭不語。
&esp;&esp;一雙眼好似看到了一個盡頭。
&esp;&esp;直至安堇暄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漣之才低低地笑起來,笑意未滿便急咳起來,一口鮮血綿綿而出,她卻笑得更深。
&esp;&esp;“堇暄,莫憂。”她自語,“你且去……”
&esp;&esp;三日後,大昭安家三子安堇暄率領三萬安家軍殺離昭都,手中長刀無人可擋,一路疾馳南下,直至臨海的滄州,占城為主,拒不過問他國之事,自安一方。
&esp;&esp;次月,昭國皇帝封楚氏四女楚漣之為外姓郡主,即日送往北鞔和親,嫁與五十四歲的絡林王續絃。
&esp;&esp;沒了安堇暄,還有楚漣之。
&esp;&esp;都是棋子,順手拿起便揮霍著用了。
&esp;&esp;郡主出嫁,十里紅妝。
&esp;&esp;安堇暄率人從滄州趕來,劫了車隊。
&esp;&esp;一身鐵甲的男子翻身下馬,摘了頭盔,向漣之所乘馬車走去。
&esp;&esp;他原以為他已對仇人之女心灰意冷,可一想到今昔她一身鳳冠霞帔,嫁的卻不是他,便六神無主,心上如火燎一般。身側無她,即使站在滄海面前,也索然無味。
&esp;&esp;他真真要應了他當年的那句話,搶也搶了她去,帶她去看那一碧萬頃。
&esp;&esp;他伸手掀開車簾,見漣之和衣躺在廂內寢榻之上,一身火紅嫁衣如滔滔烈焰,掩著她清減得只剩百骸的身軀。簾起光來,女子滿頭珠玉盈盈流轉陽輝,眉眼依舊如畫,淡然靜謐,已安詳地睡了去。
&esp;&esp;霜色的天地間萬物無息,跌針可聞。女子枯瘦蒼白的雙手交疊放在胸前,這一生,什麼也沒抓住。
&esp;&esp;她本是那般清冷。
&esp;&esp;是他親手在她周身燃起烈焰,又親手澆滅。
&esp;&esp;安堇暄出征的那幾月,她身子每況愈下,見他回返後受困逆境,便病得更加厲害,一連幾位醫者來瞧,都言說她恐怕是活不過桃李之年。
&esp;&esp;這些事,她一件都未和安堇暄提起。
&esp;&esp;和親車仗北上,愈加苦寒,她新病舊疾一起發作,藥石罔效,心知自己已油盡燈枯。
&esp;&esp;明知不會再見。
&esp;&esp;可為什麼還是頻頻回了首呢。
&esp;&esp;周遭人皆是刀俎,她生而為棋,孑然弗倫,無奈間任人擺佈,如今用自己一燈如豆的生命換他自由,勉強可算是秤平斗滿。
&esp;&esp;可到頭來偏偏沒成全自己。
&esp;&esp;一身嫁衣,她終究沒能為心愛的人穿。
&esp;&esp;安堇暄把人抱起來,鋥亮的鎧甲淹沒在嫁衣的紅色中,那是他親手揮刀讓她流的鮮血。
&esp;&esp;再也擦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