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竹林問道(第1/2 頁)
老嫗微微側身,將吳正上下細細打量,和然笑道:“不懂也罷,榆木不開,其堅可貴。”
“你我雖初次相識,卻肯葬我入土,可見你為人誠謹忠厚,難能可貴啊!”
老嫗已然看出吳正為人正直憨厚,自己所說的那些人情世故,他又怎能參透,也正是這份正直,令其處身當世之劍門而能不受所汙。
吳正還道老婆婆在說自己愚笨,低下頭去面露尷尬。
卻是這一低頭,恰是瞧見老婆婆懷中的那把無絃琴。
好奇道:“老婆婆,您這把琴是不是壞了,為何一根琴絃也沒有?”
老嫗手撫琴板,道:“誰說彈琴非要有琴絃不可呢!”
吳正費解道:“沒有琴絃又怎會發聲呢?”
老嫗微微一笑,道:“年輕人,你可知撫弦弄管之人,共分有四大類呢。”
吳正雙眉緊皺,道:“在下孤陋寡聞,於樂理一竅不通,不知是哪四類人。”
老嫗不疾不徐地道:“這四類分別是愚樂之人、音樂之人、韶樂之人和聖樂之人。”
吳正好奇,欺身老嫗跟前坐下,問道:“這四類人是如何區分的呢?”
老嫗道:“所謂愚樂之人,自詡琴法超然,指法無雙,卻不知樂由情起,情輔樂生,所彈之音,所奏之調,只求刻意賣弄,實圖譁眾取寵罷了。”
“古語有云‘泠泠七絃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也正是有此愚昧之人,才有此不奏之調,你說此類人是否為愚樂之人。”
不知為何,吳正首先想到的便是城中五音亭比藝的裴子羽和屈徵,如此說來,他二人樂藝如此高超,也只能算第一種人!
吳正道:“老婆婆說的在理,那何為第二類人呢?”
老婆婆道:“所謂音樂之人,已能擺脫第一類人的限制,不再拘泥於指法技巧之上,而能專注於情感渲染,音之三昧有所領悟。”
“蘇東坡詩中有云‘與君合奏芳春調,啄木飛來霜樹杪’,其意輸心,其境自然可臨,禽鳥異獸而不可方物也!”
吳正若有所思,雙音門竹屋之前,裴、屈二位公子便是受樂門主點化而茅塞頓開。
自知捨本逐末,貽笑大方,想必此二人如今已能歸為音樂之人範疇。
吳正已然認可老嫗之言,冥冥之中,更對其另眼相看,只覺得此人大有隱者之風範。
吳正心有歸誠,繼續問道:“老婆婆言之有理,又不知這第三類人作何解釋?”
老嫗道:“古語曰‘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樂之高雅者,可上通神靈而致使吉祥來臨,如此鈞天廣樂,鳴奏者自然可稱為韶樂之人。”
吳正聽後大有拍案叫絕之念,雖他於音樂實乃門外漢,聽此老嫗說來也覺句句合宜,字字在理。
吳正心中愈發好奇,急忙問道:“那第四類人又怎麼解釋?”
老嫗微微一笑,道:“聖樂之人,樂藝已至聖境,其情其意已不在羈身於管絃之內,而存於天地萬物之間,雙耳已不在困頓於樂音之下,一張一弛已有獨韻之處,此乃音之本質,樂之初始。”
吳正雙眉緊蹙,只覺得老婆婆所言如天書一般晦澀,不禁問道:“在下愚鈍,不能領悟其中高深之處。”
老嫗旁睞吳正,和然道:“管絃之所以為樂,乃是氣之震動而發,音之顫鳴而出,管者弦者亦不過如習武之人手中兵刃而已。”
“但內力高深者,世間萬物皆可為器,更能殺人於無形,樂之高深者,無管無弦,亦可震氣發聲,無管絃之拘束,是以手無樂器,但可奏萬樂之音。”
“陶靖節不解音律,而蓄無絃琴一張,酒酣意暢之時,輒撫弄以寄其意,情不在託付於弦絲竹管,然心有樂府,宣舒更得自由無阻,靖節公乃聖樂之人也!”
吳正恍然大悟,此時,只覺得心跳砰砰,面紅耳赤。
老婆婆所言令他有所頓悟,卻又不知頓在何處,開悟何意,只知這感覺當真妙不可言。
吳正五體投地,慨然道:“原來,老婆婆便是這第四類人,古琴無弦,亦可撫奏發聲!”
經歷今日之事,吳正本以為雙音門的樂門主和曲門主已如世外高人一般。
殊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音樂之高深,門道之廣泛,直令他望塵莫及。
老嫗緩緩搖頭,道:“不敢當,我只不過一腐朽陳木,即將淡跡於風塵,唯於樂藝初窺堂奧,以資自娛自樂罷了。”
吳正心中無比通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