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得保證自己活下來(第1/2 頁)
受害者,會變成加害者。都說貧窮是一種很難治癒的病,但比貧窮更嚴重的病是重男輕女。越窮越生,越生越窮,直到能生出那個所謂的可以傳承香火的兒子。生不出兒子,一生都是有罪的。這是一些人,在三觀尚未健全時,就耳濡目染的觀念。這種觀念,潤物無聲,慢慢的生根發芽。“那我換一個問法兒。”俞非晚抬眸,直視著溫聞。“如果幾年後,你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懷胎十月,生下一個女兒,你會開開心心的接受並心甘情願的把她養大嗎?”“我會。”溫聞脫口而出。“那如果二胎還是女兒呢?”俞非晚不緊不慢的追問。溫聞有短暫的猶豫,而後點了點頭“我還是會養大的。”俞非晚心中嘲諷一笑。不,你不會。“那三胎四胎還是女兒呢?”明明計劃生育都實行了,她是真的很懷疑,這種四胎五胎是怎麼瞞天過海一次次生下來的。也是,戶口本上沒有,就相當於沒生。生了女兒,就要扔掉,給男娃騰地方讓位置?溫聞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小聲反駁“這跟我們長得像,你不開心有關係嗎?”俞非晚:有!她就是那個被扔掉的小倒黴蛋。不對,是大幸運蛋。萍萍的存在,讓不幸化為了幸運。但她的健康長大,不意味著溫聞遺棄女嬰就是無罪無錯的。“你回答我。”溫聞依舊低著頭,有些心虛“這世上怎麼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媽媽。”“可,還是得考慮現實。”“家裡總歸得有一個男娃兒做倚靠頂門立戶。”“所以,如果三胎四胎還是女孩兒,你會遺棄,對嗎?”這一刻,俞非晚是在明知故問。溫聞慌忙抬頭“不是遺棄。”“如果家庭條件足夠負擔得起的話,就養。”“如果不能,就想法子送養。”“無法生養的人家,會善待的。”俞非晚輕嗤,好天真好理想化的想法。自己生的都能遺棄,卻偏偏寄希望於送養的人家能善待。這種想法是自欺欺人讓自己心裡好受嗎?“養不起,為什麼還要生?”“因為不生無法確定男女,是嗎?”俞非晚自問自答。她無法憑此來判定溫聞的善惡。數千年根深蒂固,便私以為約定俗成就該如此,就是對的。良久,溫聞都不曾開口。就在俞非晚覺得這場談話要無疾而終後,溫聞驀地開口了“如果我能做主,我不會遺棄任何一個孩子。”“可我知道,我不能。”“從爸媽在黑礦事故里喪命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沒有做選擇的自由了。”“不管是上學,還是嫁人,都不是我能做決定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不相及的問題,我只能說,我身為女孩子,我希望女孩兒能跟男孩兒擁有同樣的待遇和權利,可我心裡又認定,這是不可能的。”“在村子裡,孫兒是爺奶的小心肝兒,孫女是家裡的賠錢貨。”“家裡的房子,積蓄都是要給男娃兒的。”“女娃是沒有份兒的。”“一個女人嫁人後,也必須得生子才不會被戳著脊樑骨罵不會下蛋的母雞。”“我見了太多這種。”“哪怕是我爺爺,十里八村都說他是厚道的人,但爸媽死後,他偷偷把封口費截下一部分給弟弟存了起來,甚至把我和弟弟送到姑姑家時,要求都不一樣。”
“我反抗不了,我只能選擇順流而下。”“對不起,非晚。”“我知道,我的回答讓你失望了。”“我得先保證自己活下來。”“如果你以後不想跟我做朋友的話,我也認了。”“是我不夠好。”溫聞揹著書包,逆著光,小跑著離開了校園。俞非晚依舊坐在臺階上,遙遙的望著被落日餘暉籠罩的教學樓,思緒不斷飄散。失望嗎?也不算失望。這是如今的主流觀念。她心中認定的平等,在這個年代,無異於輕舟撞冰山、蚍蜉撼大樹。哪怕慈愛如李蘭,心中的天平依然是傾向俞鵬的。生一個男娃兒,彷彿是女人一輩子必須要完成的任務。完不成,就是失敗的。縣城也好,鄉村也罷,多的是不知疲倦求子的。她想的明白,她甚至能理解這些人的可憐。但,她的心還是控制不住的會冒出密密麻麻的疼痛。又酸又澀。還好。還好,她對素未謀面的生母從未抱有大期望。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
沒有失望,就不會因落差產生怨恨。溫聞的話,都是無法逃避的事實。人啊,總得先保證自己活下去。某種程度上,這不是自私,而是自保。她猜測,溫聞所嫁之人也非良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遺棄女兒,那一家人不會是什麼良善的好東西。“非晚,非晚。”俞萍帶著笑意的聲音,為日暮增添了鮮活的色彩。在俞非晚心裡,也注入了一道活泉。“你下午是不是想我了,所以就偷偷在樓道里看我了?”俞萍挽著俞非晚的胳膊,笑的又甜又軟。俞非晚斜靠著俞萍的腦袋,發自內心道“是想了。”很想很想。必須得見一面的程度。聞言,俞萍兩隻手捧著俞非晚的面頰,秀氣的眉頭微微一皺“非晚,是不是有人惹你不開心了?”“不準撒謊,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