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孟父(第1/3 頁)
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
炎炎烈夏一晃而過,時至九月,風過長安,秋雨漸起。
季姜已經搬進觀雨院近兩個月,在這場秋雨來之前,她一直不明白這座院子為何取名作‘觀雨’。
直到這日,長安落下靖武四年的第一場秋雨。
屋外,秋雨淅淅瀝瀝,簷角滴水連珠,風搭訕著細雨飄進廊下,雨水卷溼海棠半黃的落葉,卻又把它獨自留在廊階上。
一早晨起,毓娘叫過季姜三次便兀自出門去取晨食,季姜先在床上扭來扭曲翻騰一陣,才揉著眼坐起來。
她慵懶地伸腰,目光不經意瞥過窗外,只一眼,半眯著的雙眼立時睜大。
她直起腰,又揉揉眼,定睛再望窗外。
視野所及,如入幻境,薄霧似紗,纏纏綿綿繞滿整座小院,朦朧中隱約可見院中那座觀雨亭。
兩橋相交處,觀雨亭靜立,亭簷彎出如荷葉邊似的弧度,有明黃銀杏葉自院外飛來,漸漸鋪滿小亭子的荷葉頂。
秋雨親俯銀杏葉,稍作停留,便順著亭角滑落墜地。
若人在秋日急雨時身處亭中,便能看到明黃透光的水簾。
“好漂亮啊。”
季姜看呆,兀自趴軟枕上嘟囔。
正瞧著,便見眼前有清影一閃。
是映採撐傘自院外走來,薄霧中,鵝黃傘面若隱若現。
季姜覺得有意思,順著她的身影,緩緩滑過,最後視線一收,轉而看向閣內。
果見映採抬手擦著雨珠,踏步進來。
“乘雨撥霧而來的,果然是美人啊。”季姜愜意,歪頭笑著夸人。
“六娘子,你又胡說。”
映採臉頰淡紅,過來伺候季姜穿衣,“六娘子,今日可耽誤不得,今日郎主歸家呢。”
“又歸家啊?”季姜不禁皺眉。
這個‘又’字說來話長。
原本定在八月中旬歸京的孟詹山,一拖再拖,直拖到如今九月底。
若再算上這一次,季姜已是第四次被興師動眾拉起來,然後去祝明堂昏昏欲睡一上午了。
若說一開始,季姜對見阿耶還有些緊張不安,那如今便完全沒有了。
第二次,孟大將軍沒回來,離開祝明堂時,季姜曾不小心聽到孟濯與知妗的對話。
孟濯亦是不解,但他敢猜,“莫不是阿耶怕六妹妹與他相見緊張,故而為之?”
“五哥,”知妗看他半晌,認真道:“阿耶是奉聖人命東巡,不是秋遊。”
季姜聞言,當即便笑出聲來。
孟濯撓頭,嘿嘿一笑,跑走了。
此時說起來,映採也不禁笑出聲,“這次是真的,郎主如今已經到長安城外,五老爺已經帶人去迎了。”
“是麼?”季姜扯扯嘴角,認真道:“映採你上次也這樣說。”
映採“......”
不管季姜怎麼抱怨,最後還是被映採兩人拾掇好,帶著出了院子。
兩人路過院中那座觀雨亭,季姜腳下不停,側頭問:“咱們府上可有種銀杏樹?”
映採轉頭看她,季姜手從披風下伸出來,指指觀雨亭,“你瞧,滿亭子都是銀杏葉。”
披風隨季姜動作滑開,露出裡面的竹綠襦衫,映採重新低頭給她繫緊,手指翻飛間,細聲道:“咱們府上是沒有的,不過長安各坊都有種銀杏。”
一路往院外走,映採跟在季姜身邊,為她撐傘,閒話道:“以前在謝嬤嬤身邊習字時,聽她說起過,這滿長安的銀杏樹是前朝末帝命人栽下的。”
“前朝末帝這樣喜愛銀杏?”
季姜隨意搭話。
映採一愣。
忽想起,自己幼時初聽也是這樣問謝嬤嬤的。
便道:“不是,這銀杏乃是末帝為他唯一的女兒君寧公主所栽,”
她笑看著季姜,“末帝不是喜愛這銀杏,而是喜愛他的女兒。”
季姜抬頭,見滿天細雨黃葉,簌簌而落,她想得天真,便笑。
“末帝這樣喜愛君寧公主,那公主豈不是活得十分自在?”
映採一時沒答上來。
因為史載,前朝宮闈陷落,君寧公主出逃,再無下落。
可身為公主,活著時,也未必不是自在的,陳年往事隨風而逝,誰又還知道呢。
還不及映採開口,便聽那邊知妗的聲音傳來。
“阿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