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持長劍兮登雲天(三)(第1/3 頁)
指縫間摩挲交錯,而後被緩慢扣住,手與手緊緊相合,她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一下子減輕大半。
她很怕痛的。
很早以前,只要撞到什麼地方,或是從樹上摔下來,她就會立馬跑去母親身邊,窩到母親懷裡嚎啕大哭。
再後來,到息嵐以後,她知道再怎麼痛,也不會有溫暖的懷抱可以躲著哭了,便學會了忍,學會忽視自己的脆弱,不再怕了。
比起用哭聲發洩,她會一言不發地咬牙承受,很多人將它稱為成長。
人總要長大,學會忍受,學會堅強,她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
可現在她才知道,她還是怕的。
於是,面對這樣的好意,她完全無法拒絕。
其實,這當真是怕疼嗎?
哭喊並不能減輕疼痛,它只是在尋找、在尋找那個能為自己驅散孤獨恐懼的人。
所謂的怕,也不過是討厭那種孤零零一個人忍受痛苦的孤寂。自己身上的疼只有自己承受,只要不說,誰都不知道。
在那一刻,人彷彿變成一葉孤舟,漂泊無依,寒意透骨。
沒人知道那有多難捱,只能強撐著意識與其抗衡,哪怕痛到牙關打顫,意識模糊,也絕不說一個疼字。
自己這一百年來,怎麼總在為難自己呢?
祁桑舒了口氣,手不自覺地握緊。
原來不必說,有人也能知曉自己的痛苦。
以十指的距離代替懷抱,代替傾述,這種感覺彷彿春日裡絲絲縷縷的晨光。
風浪平息,孤舟靠岸。
祁桑抬眼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卻又很快移開視線。
她怎麼說也救了他,讓他分擔一點點痛感,天經地義。
她默默說服自己,但腦海裡越來越無法忽視手上的觸感,掌心似乎變得溼熱,或許是這雨太過潮溼了。
祁桑盯著半空發呆,慢慢從嘴裡擠出兩個字:“謝謝——”
晏淮鶴怔忪了一瞬,才緩緩笑道:“本就是我應為之事,你若困的話,便睡罷……”
睡?
她不是才剛醒嗎?哪裡睡得著?
她心底的思緒雜亂得很,沒頭沒尾地提起一件事:“你的衣衫破了。”
“用法術復原就好了。”他並未在意此事。
那外衫是被海市的攻勢所撕裂的,斷裂的布料上必然有淵罅力量殘留。越是名貴的材質沾上穢氣,便越是難以復原。
她道:“那要一點一點剔除上面殘留的力量,豈不是很麻煩?”
“不會麻煩。”
若是不麻煩,先前借她時為何要再三猶豫?祁桑應了聲“哦”,沒有戳穿他。
這殿內擺設十分簡易,屋外也安安靜靜沒什麼人聲,祁桑想到什麼,問:“這裡……仰靈峰就你一個人嗎?”
“師尊在外有要事需處理,是以不在殿中。”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他,還有一個筠澤。
她感到意外:“你們峰上就兩個人?”
“嗯。”
“那……”她看著擺在周圍木案上的藥瓶,呼吸時,感受到傷口被包紮妥帖,那藥膏略顯冰涼。
他開口解釋:“你身上的傷口是憫蒼峰的峰主——奕初妤長老替你包紮的,衣服也是她替你換的。”
“嗯……”這位長老便是她意識迷迷糊糊時看見的人吧,是一個很溫柔端莊的長輩。
她又想起一件事:“裂口封好了?不對,我們既然都活著,那肯定沒事……”
晏淮鶴將她昏迷之後的事娓娓道來:“蜃主海市的幻影傷了你之後便消散了,而後狐君雲異現身,所幸天衍尊駕及時趕至,打碎雲異的分身,裂口也得以封印完全。”
“雲異?怎麼連狐君本人都驚動了……那地方也沒那麼要緊吧……”她低聲呢喃了幾句。
“此事異常之處太多,後續大抵會告知仙盟,與其餘宗派進行商議。”
她晃了晃手腕,鐲子不見蹤影,出聲問他:“……七業劍?”
“在劍架上擱著。”
“那幾個弟子應該也無大礙?還有竹悠,我的那隻靈獸……”
“五位師弟此時在憫蒼峰修養,只是受到點驚嚇。至於你的靈獸……你療傷需要靜養,這段日子就交給我來照顧罷?”晏淮鶴同她商量道。
“可以是可以……但我怕它可能不是很想和你待在一處?”畢竟只是被抱著片刻,它就抖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