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求我(第1/3 頁)
此言一出,道旁停駐的軍隊隱隱騷動。
男人嗓音落拓得很,三分懶散,低磁如泉下寒流相擊,指的當然是薛窈夭。
囚車不大,用耐腐蝕的杉木製成。
單獨一輛最多隻能容納五人。
此刻失去蓋頂和護欄,五名老幼病弱盡皆暴露在雨幕之下。剩下的幾輛囚車中,薛家其他女眷也個個如驚弓之鳥,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入眼是雪地一般,無垢的白。
白得令人想要肆意摧殘,在上面添上濃墨重彩。
以及刺目的紅,紅得令人觸目驚心。
那是少女瑩白腳踝被鐐銬磨損束縛,在雨水中呈現的姿態。
她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防備警惕的瑟縮之勢。
雖在瑟縮,卻又本能將薛老太太、自己的親嫂嫂、以及瞳瞳和元凌這對侄兒女護在身後。
江攬州的視線寸寸縷縷,一路往上。
最終手中長戟抵達,停頓,以一種十足輕佻的方式,挑起她正滴落雨水的瑩白下頜,“好久不見。”
眯眼,在她臉上肆無忌憚地逡巡。
男人一雙黑眸幽而銳利,隱攜三分恍惚,似要將她洞穿一個窟窿。
你是誰、想做什麼這兩句話,薛窈夭因緊張驚懼而翕張著唇,尚未來得及發出聲音,便見他摘下頭甲——
剎那間,薛窈夭神色驟變。
似乎很滿意她此刻反應,江攬州撩唇,自顧不溫不火地續了一句:“太子妃?嫂嫂?姐姐?”
“該怎麼稱呼好呢。”
乍聽之下,玩味惡劣又譏誚十足的語氣。
這語氣令姚副將深感陌生至極,和幾位同僚面面相覷,盡皆摸不著頭。
雨還在下。
沒了遮臉的面罩,薛窈夭眼中猝然倒映的,便是一張極為年輕的男子面龐,眉目鋒銳,五官頜面利落清晰,由於太過深邃凌厲,乍看之下有種攝人心魄的視覺衝擊。
英俊到令人移不開眼。
也足夠令任何女子見之心折,驚心動魄。
但若要薛窈夭自己形容,若是某天她遭遇變故,走投無路,求神無路,求佛無門。
那麼她寧願去求一個陌生人、街邊乞丐、甚至一條狗,也絕不會低頭去求眼前這個人——江攬州。
準確的說他如今名字該叫做傅攬州。
傅乃國姓。
在搖身一變成為大周皇嗣之前,江攬州隨母姓江。
十五年前,便是他和江氏的出現,薛父性情大變。原本愛妻如命、舉案齊眉、還承諾終生不納妾的男人,突然某天帶回一對母子,告訴薛窈夭的孃親,打算納江氏為妾,甚至不介意她帶著個父不詳的累贅。
得被迷到什麼程度,才會甘願替別人養兒子?
這對母子的到來,當年引發了不小風波。
最終致使薛母心灰意冷,纏綿病榻。
年僅六歲的小窈夭恨透了這對母子。
小小的女孩子,勸不動父親,又因父親說男人“三妻四妾”本也尋常之事,於是將矛頭對準了江氏母子。
作為薛老國公最疼愛的寶貝疙瘩,小窈夭一出生便與天家定下娃娃親,身邊奴僕成群,出門狗都得給她讓路。這樣一個橫著走路的小霸王,要想收拾一個半路入侵的外室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小野種,法子自然多不勝數。
薛父能護一時,卻總有不在京的時候。
是以不過兩年,江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江攬州更是像條狗,在被踐踏折辱無數次後,隨他母親一起被驅出薛府。
要說誰恨誰更多一點?
恐怕比起她,江攬州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想怎樣?”不顧長戟寒芒鋒銳,冰冷滲人,薛窈夭一把將它別開,怒目而視時,身子都在隱隱發抖。
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原本一朵神色木然的落魄嬌花,似乎不堪半分摧折,卻在看清他們大將軍那張臉後,陡然燃起了活力生機,像被欺負的幼獸一般紅了眼睛。
“嘖。”
唇角一哂,江攬州:“我想怎樣,姐姐猜呢。”
額前髮絲滴著雨水,江攬州玄甲早已溼透,他面上笑意豔得逼人,眉目卻沉鷙森冷,眼底也殊無半分笑意。
囚車、囚服、押送官兵、老幼病弱。這樣的場景無需解釋,必是一朝變故,薛家傾覆。
而她那個太子未婚夫,未能保得住她。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