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深淵(第1/2 頁)
“這份累會在你們兩個之前傳遞下去,你傳給她,她傳給你,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終於撐不住了才會停止。”
路明非低下頭,不說話,只是喝啤酒。他懂楊聞唸的意思,只是他不想懂。
也許就像路鳴澤說的那樣,他什麼都懂,只是自己騙自己。
於是他轉移話題,“你也有在維持‘一個人的喜歡’嗎?”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路明非杵著下巴,舔了舔被啤酒浸溼的嘴唇,“我記得對楚子航進行資訊詢問那一次,楚子航問你的問題是‘你累嗎’,你的回答是‘累’。”
“你剛說過,‘一個人的喜歡’會很累。”
楊聞念搖頭,“我當然不是因為偷偷喜歡一個人才累的。”
“那你累什麼?”路明非攤開手,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你年輕帥氣,血統優秀,實力強勁,言靈又牛逼,被裝備部看中,是未來的鍊金大師,剛剛救了整船的人,被同學們當做英雄……”
“你累什麼啊?你都說自己累,還讓我這種人怎麼活?”
語氣中不無抱怨。
也許路明非真的把自己看的很卑微,所以即使楊聞念什麼也沒做,只是站在他身邊,他也會沒來由地覺得自己更卑微了。
他在船上想找人幫忙包紮傷口,諾頓的鱗片把他劃傷了,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是沒人理他。
所有人都在分享勝利的喜悅,都在高呼那幾個英雄的名字,凱撒,楚子航,楊聞念……
路明非真的很委屈。
他想要是諾諾醒著就好了,師姐一定會關心他的。雖然訓練時候諾諾的包紮技術有目共睹,但路明非覺得自己一定能忍過她的暴力包紮法,一聲也不吭,像個硬漢。
但諾諾昏迷了,這裡沒有第二個人關心他,船上人來人往,但路明非很孤獨。
自己剛剛從死亡中撿回一條命,而後又殺了老唐,朋友又少了一個,他真的很委屈,委屈地想找個地方哭。
但路明非不敢對著凱撒和楚子航大吼,他會被學生會和獅心會的精英們揍,他只敢對楊聞念宣洩情緒。
楊聞念像一灘水,你吼得再大聲也只會有一圈圈的漣漪,把你投在它上面的影子打亂。
於是你映在水面上的臉變得滑稽起來,這灘水還沒笑,也許你自己就笑了,看著自己小丑一般滑稽的臉笑得像個瘋子。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麼,也許是在笑自己,笑自己那麼卑微,那麼可憐。
楊聞念喝了口啤酒,含了很久才嚥下去,他沒有生氣,很認真地在解釋,“我剛剛說過了啊,一個人做什麼都很累。我累是因為——我有件事要做。”
“一個人做一件很麻煩的事尤其累。但是總有一些事是一定要做的,總有一些事是隻能自己一個人去做的。我們可以逃避,但是沒法一直逃避,總有一天你要面對它。”
“就像小時候拿著不及格的試卷走到家門口,你知道進去會捱罵會捱揍,但你在門口轉了半天,轉到夕陽落下,最終你還是要走進去。家裡有香噴噴的飯,媽媽做了你愛吃的菜,你會覺得挨一頓打也值了。”
路明非轉過頭去,嘴角扯了扯,最終沒有笑出來,“可我被寄養在嬸嬸家,我不及格只會捱打,還會被罰沒有飯吃。不像你,有媽媽做你喜歡吃的菜。”
“只是個比喻。”楊聞念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又喝了一口啤酒,“我是個孤兒,我從沒見過我的父母。”
路明非一愣,他本來只想發一下牢騷,卻好像不小心觸碰到了楊聞念什麼隱秘而敏感的地方。
“有一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而且只能我一個人去做,沒有人能幫我。”楊聞念望著天,神情孤獨而執著,“其實有些時候也會自己抱怨很累,但是抱怨完了還是要繼續堅持,這是我的選擇,做出了選擇就要完成它,不然我會看不起自己的。”
“那個十幾歲站在山頂對著荒野許下誓言的我,會看不起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於是選了放棄的我。就算我死了,那個十幾歲的我也會從棺材裡爬出來,往墓碑上唾一口唾沫,然後狠狠地罵一句‘楊聞念你個懦夫’。”
話音久久未散,楊聞念手裡的啤酒也見了底。他把那瓶慕尼黑的啤酒瓶遙遙地拋到了長江裡,看著它消失在漆黑的江面中,默不作聲。
“你……”路明非想問。
“不要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好吧!”一口氣洩出,路明非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