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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那一點暈光根本無法照亮純黑的他。光暗在他身上曖昧不清,高處微亮,低陷黑沉,將這個一生都和李清河彼此交錯貫穿的黑色神明映成一團溶於黑暗中的模糊不清的霧氣,無法看清他猶豫的神情,也無法看清他悄悄握緊的手。
然後無法被琢磨清楚的霧開口了。
“但是我很難過。”
“……什麼?”
“清清。”
鶴丸國永嘆了口氣,將複雜的表情藏在黑暗中。
“我看著你長大,看著你離開爹孃的懷抱,看著你走進天策,看著你出入高堂江湖,看著你丈量大唐的土地……我從你四歲,看著你長到三十一歲。你以為,你能瞞過我嗎?
“你輕笑的時候情緒一定不錯;你笑得露出牙齒的時候一定是氣狠了;你疼的時候會攥緊大拇指;你撒謊的時候會揚起一邊的嘴角……
“而你難過的時候,會抿起嘴笑,花更多的時間看景,話也比平時更少。”
他溫和地說。
“在這裡幾年了,你每天看多久的景?”
“……”
李清河抿起唇。
“你可能騙得過自己,你騙不過我。
“你在難過,我知道的。”
鶴丸國永深吸一口氣。
“所以,既然是我把你拉進這裡,我也要給你回去的權利。”
“……什麼?”
“現在,我的小姑娘。”
鶴丸國永走進屋子,單膝跪在李清河身前,眨眨眼,咧嘴露出輕快的笑容。
“只需要告訴我,你想不想回去看一看?”
……
想。
怎麼可能不想。
想,太想了,十分想,非常想。
落寞地想,瘋狂地想。
春天想洛陽牡丹,夏天想接天蓮葉,秋天想楓葉山莊,冬天想朔漠風雪,白天想,夜晚想,每一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在想,想洛陽秦嶺胡關大漠揚州川蜀苗疆崑崙蓬萊嵩山長安——
想人。
李清河緊緊握住手腕上的護腕。
“……鶴丸。”
她最後終於遏制著,放縱著自己,露出幾絲淺淡的落寞。
“我好想他啊。”
“哐鐺——”
硯臺被不小心掃落在地。
穿著紫錦襴袍的男人愣了愣,彎下腰小心地拾起摔碎的硯臺,不顧流淌的墨汁,在手裡試著拼合。可無論怎麼拼,中間那條細紋在渾然一體的硯臺中都顯得如此刺眼。
“怎麼連你也跌成兩半了啊……”
他嘆著氣,走到院落裡將碎掉的硯臺洗淨,擦乾水分後,小心地放在桌下的箱子裡。
那裡面盡是些壞了或舊了的小玩意兒。
曾經存放金針的針袋,沉了很久的茶葉,扯破的衣服,保養不及時開裂的玉佩,字七歪八扭的抄書,翻爛的藥經,喝空的酒壺,碎了一角的酒杯,還有幾冊泛黃的畫本。
現在,多了一個壞了的硯臺。
裴元望著快要裝滿的箱子,出了會神。
過去幾年了?
自安祿山叛亂,邊境來犯,天策連遭創傷,四品上宣威將軍曹雪陽身死、開府儀同三司哥舒翰被伏、五品上懷化郎將領戰死洛陽,瘋狂的叛軍一把火燒了牡丹城,長驅直入中原腹地,卻被萬騎將、蒼雲和江湖門派組成的聯軍打得連連敗退,最終亂軍平定叛將被殺後。
西北邊塞已經度過了二十個平穩的念頭。
在各類情報透過武衛營的六支部隊源源不斷湧入天策,由軍機組分類處理,保持其情報獨立性的同時又建立了廟堂和江湖的聯絡之後,從此大唐遠有蒼雲,近有天策,內有國軍,外有江湖,上上下下徹底打成一塊鐵桶。
完全是。
一場有規模的戰爭都興不起來。
因為其中曾有與聖人博弈的緣故,大部分的過程都被埋葬了起來,但人人都對為何形成如今的局面心照不宣。
全都是那個人一手從無到有,搭建起來的。
“咔嚓。”
裴元鎖上箱子。
如今的萬花看起來什麼都沒變,七藝獨步,百脈天工,晴晝海和落星湖仍然是萬花弟子們最喜歡去的地方。春蘭秋菊夏清風,三星望月掛夜空。不求獨臂風雨外,只笑桃源非夢中。
只不過人換了一批,曾經的七聖也只活著四個。
藥聖孫思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