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5 || 金風玉露(第1/3 頁)
蜷縮在房間最深的角落裡,他把頭深深埋入自己的臂彎中。很喜歡這個姿勢,因為光線不會落入眸中,唯一能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深沉的壓抑感摻入屍體發出的惡臭,令人窒息。妖嬈的血痕,重複著觸目驚心的軌跡緩緩流淌,濡溼了他繚亂的碎髮。
一隻纖弱卻有力手突然撫上了他的手背,順著那隻手向上望去,恰好對上一雙湛黑無垠的眸。他鬼使神差地與之相握,淹沒手指的微微的涼,在寧靜中變得喧囂。
“師兄,沒事的,師兄,有我在。”耳邊傳來只剩下氣息的話語。
他抬眼注視房間內唯一站立的人。
這個人一襲灰黑的仙家道袍,眼中卻閃爍著殺戮所帶來的血光,正用手中縈繞著灰霧的長刃不加停頓地朝蜷縮在他腳下血泊中的人揮去。
那個人的死相中充斥著不甘,卻讓他感到大仇得報般的快慰。
下一個就是自己了嗎?在他空明的視域中,一瞬紅蓮盡綻,兩瞬歸於黑暗——也許死亡才是最好的歸宿。
隨後而至的大火,將這裡的一切燒成灰燼,將他的記憶灼得炭黑。
過了不知多久,竟有光落入他的眼中,周遭不再是黑暗,掙扎坐起,靜靜聆聽左胸跳動的響聲,感受著存活唯一的證明,在寂靜中與喘息曖昧地交纏。
“師兄,我們得救了!”
隨著這聲呼喚,他才看到許多被囚禁的同階弟子都相伴逃了出去。
終於,自由了嗎?
很多年以後,當他們二人在流浪中死皮賴臉拜了偶遇的劍狂罔昊為師併入門重夙後,才知道屠戮白嶽派上下所有高階修士,燒盡其腐朽的大能姓名——
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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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閒之嶼在習劍之時發現師父少有地走了神,彷彿陷入某些回憶之中。
“啊,”澐照膤微顯羞赧,急忙回道:“方才你問了什麼,可否再說一遍。”
“六爻心劍訣,初爻、二爻為地;三爻、四爻為人;五爻、上爻為天。此天地人乃‘三才’,地之道是剛與柔,天之道是陰與陽,師父,只是我一直不明白,這人之道說的仁與義到底是何用意?”
閒之嶼初升築基,回首煉氣所修心法,縱覽而下,忽生疑問。
當時在皏淶派,領悟了剛柔的靈氣護體之法,陽與陰的靈氣應用之法,只有這人之道中所謂仁與義,思量數年,鮮有所得。
澐照膤似乎早已瞭然般,笑答到:“這仁與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師父說的字面意思,可是‘殺身成仁,捨身取義’裡的仁與義嗎?”閒之嶼繼續追問。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澐照膤表情忽得淡下,“很久以前我還在煉氣期時,就常常在想,這個殺人奪寶、爾虞我詐、豢養鼎爐皆司空見慣的修界,真正的仁義尚存嗎?”
閒之嶼沒想到,自己這位不問世事,對任何東西都顯得不溫不熱的師父曾經也有如此的思慮。
“後來,我的師父傳我以六爻心劍訣,講到人之道時,他說只有仁義之人才知道仁義是最大的利,不仁義的人只能從他道求利,所以便有了殺人奪寶、爾虞我詐、豢養鼎爐這些修道之法。”
澐照膤抬手輕揮,肉眼不可捕的數百、數千劍影疊疊,劍光圍繞著他飛舞旋轉,攪亂的風帶起地面上的雪,氣勢軒然。
“仁義非慈,非虛,非名;只是心中所求之道罷了,我重夙閣弟子,道可不同……”他凝視著面前的閒之嶼,將一把長劍遞予,“你心中的道,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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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求之道嗎?
坐在澐照膤所養的巨鶴“泱泱”背上,閒之嶼又忍不住去思考這個問題。
不過對於他這種腦子裡全是“變強變強變強”的人來說,這種追本溯源的議題,任他白白抓掉三千青絲也是想不出來的。
還是暫且放一邊吧。
“大斯兄,你確定你沒迷路嗎?”三思仰起頭使勁嗅了嗅,“怎麼我聞到一股海水的味兒。”
如此一說的確,閒之嶼亦使勁抽了抽鼻子,這種鹹苦的溼氣。
洛嶢谷,聽上去不是應該在什麼深山老林裡嗎。
站在鶴身最前用毛筆記錄著什麼的行止從他那捲厚厚的“筆記”中抬起頭來,幽然道:“一直躺在那兒睡大覺的人沒資格評論我的認路能力,我走的方向就是之前送來的邀帖上所指。”
“最好迷路算了,不想去。”蹲在鶴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