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十五年後(第1/2 頁)
“秋子,你上次去參加小斌的婚禮都做什麼了?和我說說!”書平面無表情的坐在客廳。
秋子一驚不好,看樣子恐怕母親要對自己的自作主張生氣了,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母親跟前說道:“媽,我沒做什麼!”
“今天你三姨媽都和我說了!你還裝糊塗!”書平的表情看不出憤怒,但是卻極為嚴肅。秋子仍然不敢放鬆,她偷偷的看著母親,小聲的說道:
“那天去的人挺多,都挺高興的,我就是跟著吃吃喝喝,結束就走了!”
“你跟你姥姥道歉了?還替我道歉了?”
“是……是啊!媽,你聽我說……”生怕書平生氣,秋子提高聲音搶先說道。
“好,我聽你說!”書平卻是出人意料的緩和下來,臉色也不再嚴肅,換之是一種難以解讀的神情。
秋子壯起膽子來把當天的所見所聞如實講來,這些話已經醞釀了很多天,一直想和母親說,尤其是自己道歉後姥姥的每一個肢體動作每個眼神每句話都仔細講述,書評聽起來如在眼前發生一般。秋子說的時候,書平沒插一句話,直到講完後,她仍是久久的沉默。
“她真的說原諒我認我了?”
“嗯,千真萬確!我給她的酒喝下後還哭了起來,然後還說終於不用挨姥爺的罵了!媽!媽!”秋子看著母親木然坐著,淚水不知何時流滿了臉頰,連著叫了兩聲!
過了一會兒,書平才緩緩開口:
“那我去見她!”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此時嶽何氏躺在醫院裡,每一聲呼吸都伴隨著很多的喘息聲,似乎喉嚨裡有異物在上下游移。她的身邊此時只有文玉堅持留下來,大囡和長英來過幾日後都返回了,佑生卻始終不見人影。嶽何氏沒有任何抱怨,她心裡一直想著的是自己十五年未見的女兒書平,眾多子女中只有書平和老嶽外貌最像,脾氣卻和自己最像,早些年以為不能生育才抱養了大囡。當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入胎時,嶽何氏的驚喜難以形容,整個孕期也是過得最辛苦的,整整吐了三個月,把自己吐的骨瘦如柴,仍然堅持著做農活,心裡期待著她的出世。
果然不出所望,女兒似乎完整了繼承了夫婦二人的特性。那份倔強脾氣簡直和自己如出一轍,那份書生氣和老嶽如同複製,也正是兩個人的這份相似的倔強才導致了後來的彼此怨恨。如今自己時日無多,發覺世間幾十年不過是過眼雲煙,你爭我搶,你恩我怨,都看起來那麼沒有意義,唯有骨肉親情留在心裡,此時心裡最掛念的也就是這個曾經不認自己的女兒了。
書平帶著秋子出現在醫院裡,這是大囡夫婦費盡周折幫母親找到的一家醫院,條件設施都很不錯。書平不斷的打聽之後終於找到了這裡。文玉此時正給嶽何氏梳頭,早上嶽何氏便覺得自己身體輕盈,精神煥發,堅決不再躺著休息,非要求文玉給她的稀疏頭髮洗一洗,然後像年輕時一樣盤到頭上。又讓文玉把自己過年前買的一套新衣服換上,咧著嘴笑說要給自己換個好心情,甚至讓文玉扶著自己去醫院後的花園轉轉。文玉扶著母親穿好鞋剛要起身,書平風塵僕僕的出現,在病房裡,母女兩人目光相交的剎那都愣在原地。
書平看見此時的母親早不見了十幾年前的精明強幹,反而是佝僂著瘦弱的身軀,頭髮沒有先前的繁盛,已經能看見很多光滑的頭皮了,滿臉的皺紋,渾濁的眼球裡含滿了淚水,看起來更霧氣濛濛,書平的內心五味雜陳。與她相反的是嶽何氏,雖然情感翻湧,但是卻仍然平靜的開口說道:“二丫頭,是你嗎?”
“是我!”
“二丫頭,來,坐,坐!”嶽何氏轉身一個勁的指著床上,看見書平沒動,就自己過去把被子翻起來,再次指著床讓書平坐。
“哎呀,媽,你快坐你的,二姐那麼大的人站一會兒也累不著!不用管她!”文玉說道
“我怎麼能不管她?她以前就讓我那麼費心,現在我還不管她,不對她好點,她不就又走了嗎?十五年了啊,二丫頭……,嗚嗚,你就那麼恨我嗎?”嶽何氏傷心的哭道,文玉緊張的不行,給母親拍著胸脯一再勸著。
“媽,我錯了!”書平突然跪在地上,“原諒我的任性吧!都是我不好,現在才來看你!”
嶽何氏一見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捶著大腿哭的前後仰合,文玉示意著秋子趕緊把書平扶起來,秋子卻沒有動,臉背過一邊去。書平跪著上前抱住母親,母女倆幾十年從來沒有這樣的彼此擁抱。書平感受著母親溫熱的心跳,手臂環上她骨瘦如柴的軀體,深深的懺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