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 媽媽再愛我一次(第1/2 頁)

想要活一點自己，就必須見縫插針！這已是牛燕的生存法則。牛燕早打聽出白天與夜裡放的片子是重複的，她還知道每天上下午的片子名錄。她白天裡可了勁兒地幹活，晚上就能不拉下！也是老天作美！天下起了細雨，可美壞了牛燕！一早吃了飯打了傘就上路了。她知道今天要放映《媽媽再愛我一次》，就這個名字，在她的內心，是有期待、懸念的！她猜測會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呢？該是也和她一樣的一個女孩或是一個男孩吧？“媽媽再愛我一次”，這不是她魂牽夢繞的呼喚嗎？······她加快了步子。

一九八八年，臺灣富祥公司推出倫理苦情片《媽媽再愛我一次》。後在大陸上演，引起了強烈的共鳴！八十年代末，社會正處在改革開放初的中段，社會正如一個半脫半依狀態的蟬。陳舊的沒完全退去，新生的又複雜、喧囂充斥著社會！在這樣的新舊交替中人們的心靈需要有歸屬需要有安放感！更需要有宣洩內心的出口！或許是因母愛是一個天下共通的話題？影片的出現正中了當下的人們之需！當時各個電影院走出的人們，必是哭腫了眼哭溼了手帕。它的風潮席捲了國土！裡面的主題曲《世上只有媽媽好》更成為幾十年來不朽的經典。因天氣的原因，今天村小學放映室裡，人們熙熙攘攘。時間已過，放映師傅一切工作就緒，當室內暗下來，一束光打過去，牆上映幕上圖文聲影的開始了今天的《媽媽再愛我一次》。

一個媽媽一個小強，一個媽媽一個牛燕，她的心思被吸引著，一句話、一個眼神、每一個細節都沒能放過她投入的神經。她忘我著，又感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到了自己的呼吸，她把自己與那個可愛的小強做著對比。小強本是一個憨態可鞠的孩子，他與媽媽有過短暫但快樂溫暖的幸福時光，那些時光如雕刻般存留在孩子的心間，他才對媽媽無人替代的不可忘懷。何況主人公的表演聲情並茂像日常一個孩子與媽媽本真的相處——她的記憶裡掠過媽媽，當小強與媽媽打鬧、在草地嬉戲，媽媽在遙遠的記憶裡走來甚至嗅到了她的體香······媽媽是童年的小強存在於世唯一的支撐。她也是。可小強與媽媽分離後處在一個真心愛他的環境裡，只不過是“分離”本身是殘忍的。可她呢？她不是也在與小強一樣的年紀與媽媽分離？分離後她處的環境呢？“爸爸我討厭你！”當一個孩子說出自己的內心說出對親情的無奈聲淚俱下時，牛燕是怎樣的深以為然！媽媽走了，“爸爸”是多麼溫暖的字眼，她本可以牽上他的手，繼續她公主般的生活，可“爸爸”卻與她判若水火，她努力地去做去討好他，可換來的“爸爸”只不過是她的惡夢！小強背過身，慟哭——所有生活給她的酸楚紛紛湧來，踏擊著她堅韌的心！小強尚可去找媽媽，她呢？十年的分離，只那一次！那一次！······她的淚再一次潮熱洶湧，蜿蜒在臉上，向下滑、在下巴骨上做短暫停留後一顆顆的滴落……她能像小強一樣撲倒在媽媽的懷抱，痛哭、釋放一場嗎？沒有！沒有！她不能！在媽媽面前她也要掩蓋，而且是要好好的掩蓋！那個晚上，她如何盼星星盼月亮般等來了與牛二梁去看媽媽，那夜可她是怎樣在與母親咫尺之遙的地方悽苦的盼天明？？淚如水盈則溢的器皿，已不能任她自抑！當看到小強一次次的去找媽媽，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牛庵，去媽媽服刑的城市，可她最終放棄了，她一個人能生存！但她不想給母親帶來擔心，她留在牛庵至少讓媽媽想來是安心的！她用手帕悄悄的拭去淚水，這麼多年來，她學會了最大的本領就是掩飾！掩飾得久了，她的淚腺像是歇了職，改了道。她閉合了它，卻堅強了神經！她變成了大神經：粗礪、麻痺。可，她是人，是一個女生，確切地說她還是個孩子，是一個要在親人撫愛裡去撒嬌、撒野一日日去長大的孩子。可她，要在躲閃中生長，在躲閃中練就她生存的翅膀！她被壓抑的人性隨著電影劇情的遞進，一點一點的極有耐心的修復著本屬於又遠離她的人性！讓它成為一個通道，一個暢通無阻的通道。淚水順著這個通道滾滾而下！當小強哭喊：“媽媽，你不要我了嗎？我不能沒有你！”時，牛燕十多年來修築如堡壘的堅強泥沙俱下！她已泣不成聲！她已不能只是慣性的默默流淚！她聳動著肩膀，肝腸寸斷，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極力的去壓抑——多年來練就的能力她可以讓男人沒有飯碗，但今天她卻不能讓自己不失態——她悲泣的嗚咽聲裡灌輸了多少傷痛與幽怨？

——她的樣子驚動了屋子裡的人們！

——別人也為劇情流淚，但不會如她！

放映師傅向她這裡看幾眼，一臉平靜繼續他的工作。在這樣一個密閉的空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