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巧飾偽(一)(第1/3 頁)
輕淺的一聲“簌簌”,這根梅枝上承載的最後一捧新雪,就這麼被納入了纏枝紋的琉璃瓶中。
雲湄晃了晃手裡這隻大肚的瓶子,見採集得差不多了,便即鬆開壓著梅枝的手,嘌唱著小調兒,沿著來路往回走。
醉冰打迎面的遊廊上來,瞧見雲湄的行蹤,恍惚間閃了一下眼,再眨巴眨巴,才從衣著、飾物上瞧出,那並不是府裡的三姑娘。
……也真是太像了。
“雲湄姐姐!”醉冰將不合時宜的念頭摘走,颺聲喊道。
雲湄正提裙踩著踏跺,拾級而上,乍然聽見醉冰的呼喊,循聲轉過頭去,皎皎的一張臉,比之廊前階下堆積的新雪,還更要白潤幾分。
“這是怎麼啦?”雲湄瞧她著急忙慌的,三兩步踏進了廊子,迎上去問。
“快回去吧,老太太正尋姐姐呢。”醉冰焦急道,“沒了姐姐在跟前侍候,老太太連頭面都不讓人弄了,淨完手臉就在南窗下坐著,早膳也不用,直喊著腰背疼,肩膀也疼,瞧著姐姐不去按按,她是不會好了。”
雲湄不免訝然:“老太太今日醒得這麼早呢?”
她就是算準了何老太太每日的坐臥時辰,才敢先行出來採天泉水的。
何老太太的作息極其規律,一經睡下了,那可是雷打不動地不到卯時末絕不會醒轉,因著小輩們求學上職的時間比之要早,何老太太連晨間的問安都免了他們的,可見睡眠對其的重要性。
所以,今兒這是怎麼了?瞧著像是有些厲害緣由。
雲湄隨著醉冰匆忙趕赴,過了寶葫蘆形的隨牆門,打眼便能看見晨霧繚繞下的深德院。
換做以往,這個時辰的深德院,決計是靜謐無聲的,只幾個守夜婆子圍在廊蕪下的銅吊旁煮茶吃,除了沸水的鳴滾聲,再不會有多餘的吵嚷。
今朝不同,伺候何老太太梳妝、用早膳的僕婢們俱都起來了,一道開胃暖身的乾薑粥熱了又熱,送進去又送出來,終歸是被何老太太擺手免了:“罷了,真用不下,你們也都別白忙活了,那些早膳的鋪排,乾脆往後推半時辰罷。”
雲湄走至門檻兒前,側身避開,讓魚貫被遣退的婢子們通行。
那些個識相的,趁機朝她問好,更甚的,讓開請她先行……總之,對於這個何老太太身邊最得臉的一等女使,自然都是甜嘴兒的問候,哪怕適才被何老太太整得臊眉耷眼,到了雲湄跟前,依舊得打起一副妥帖見禮的面孔。
雲湄對這些早都習慣了,只溫軟地笑著,邁過門檻兒,褰起隔斷的蒼青色水晶簾,疊著手進了內寢。
何老太太果真坐在南窗下,左右例行侍立的人都被她打發走了,只剩一個貼身的陪嫁,趙嬤嬤。
趙嬤嬤一面給何老太太按摩太陽穴,一面說:“真真兒的,咱們的人追到青州,那太康明醫的腳蹤便倏地斷了。復又趕忙四下裡打聽,結果說人家例行上北茉山閉關去了,嚯,那可是一處長蟲似的山脈吶!誰知道哪一座是正經兒的北茉山呢?再說,上頭雲遮霧繞的,說是有奇門秘術鎮山,想是仙人的去處,咱們派過去的人哪兒有那般奇門遁甲的功夫?想也得換一批有武藝的,又曉通天文地理、江湖術數的,才能把請人的事兒給承辦得妥當。只是這麼一來,就耽擱了……唉,眼下是萬不能耽擱的呀!”
雲湄淺淺聽了一耳朵,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宋府裡的三姑娘,原先健旺得很,一朝被宋夫人帶回門探親,再歸來,不知中了什麼邪病,鎮日地通身不暢快,多走兩步路都得喘個不盡,只得嬌養在繡房裡,連吃喝都派人親手喂送著,生怕喝口涼水都能嗆斃過去。
這些年呢,是宮裡的御醫、各路的神醫、走江湖的遊醫,能請的俱都請了,可哪怕渾身的絕技,在三姑娘跟兒前,竟也是沒處使的。
近來說起那江湖上神出鬼沒的太康明醫,是位藥到病除的神秘好手,難請得很,宋家好不容易踅摸到一點兒蹤跡,臨門一腳,就這麼突然斷了,難怪鬧得老太太睡不著覺呢。
這會兒,家下所有人正都煩心著,畢竟眼見得同今陽許家的婚期將近,送過去這麼個病懨懨的娘子,是夫君也沒勁兒侍奉、家事也不能料理的,總也不像話不是?
早前滿以為治得好,是以這些年瞞得緊,外頭只以為宋三姑娘是過分地身嬌體軟呢,可不曉得竟是有這般難辦的絕症纏身。
這下何老太太可燒了心肝兒了,好端端坐在那兒,也是通身的不舒心的。雲湄走過去,儘量不去觸她的黴頭,放軟了聲氣兒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