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巧飾偽(七)(第1/1 頁)
的滾盪開時,當場牢牢坐實了這份震撼人心的荒謬。
這便是嚴氏雖則火藥脾氣,但萬不敢在深德院造次的因由。上回窩火,至多說句“兒媳乏了”甩手走人,當面頂嘴,定是斷然不敢的。
可是架子還是要端的,不趁早轄制這賤婢,到時候嫁過去反了水怎麼辦?老太太就是太寵她了,遲早要將她慣得壞事兒!
就見嚴氏雖然麵皮抽動了兩下,嘴裡卻仍舊強撐硬氣地道:“老太太偏寵她,人人肉眼可見,我難道會不省得嗎?可這事兒,不光同情姐兒息息相關,鬧出錯漏來了,牽連整個宋氏也是有的。我難保得仔細著,防著某些人生了異心,一朝行差踏錯,損了闔府的家底子,到時候可就覆水難收了。行了,下去罷!這段時日還有得來往,鬧成這樣,實沒必要。”
這就是敲打雲湄,還有得是私底下拿捏的機會。雲湄笑笑,照樣一副菩薩脾氣,柔腔柔調地道:“茲事體大,大太太提醒得很是。奴婢謹記,這就退下了。”
臨走時候,她摸了摸鬢邊的白玉芍藥簪子,朝宋浸情示好致意,卻意外見阿願正捂住宋浸情的耳朵,不願讓她聽到這些爛糟的罵架,宋浸情則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他們兩下里悶聲拉鋸,竟有一段小孩兒家家互相胡鬧較勁兒的趣味。
見雲湄望過來,宋浸情又是歉疚於自己不能及時替她解圍,又是被人瞧見窘態的赧然,當下憋紅了臉,時時被嚴氏耳提面命的貴女端莊也穩不住了,抬手便去打阿願的手背。
雲湄由衷衝她笑笑,轉身離開。
——一個小廝都能對姑娘上手擺弄了,想來……真是有些不同尋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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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湄在滿怡嶼伏小做低,趙嬤嬤旁觀得很是難捱,通身跟螞蟻撓似的,一回深德院,就立時把此事告知了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正喝著熱乎的群仙羹,本來午休歇足,人端的是難得的一派平和之氣,陡然一聽這話,竟登時恢復本性,當場把手裡的湯匙都摔出去了,罵道:“這三花臉的傖婦人,膽兒是越來越肥了!對我湄姐兒還使上手拿把掐的把戲來了,這是藉機叮咬我,誠心摑我的臉呢?”
因是說私密事兒,侍立的丫鬟們都遣出去了。於是雲湄躬身把那可憐的湯匙撿回來,拿帕子拍了拍被砸爛的底部,見沒得挽回,又祭奠似的以帕子墊著它,好生放在桌子上,很是惋惜道:“上好的琉璃底呢,還是我專程找巧匠燒的,摔碎的那層釉,說是冬能穩熱,夏能保冰,跟您老手裡頭的碗是一套的,這下好了,就這麼毀啦。”
何老太太指著她,怒其不爭道:“你也是,到哪兒都是這副好脾氣,軟了乎的,任是誰人,只要探出手,便能狠狠揉搓上一遭。縱是女兒家,身上也得留一段風骨,人家張嘴喊跪,你便即刻嚇得卑躬屈膝了?出了深德院,你且端起天王老子的派頭來就是了,今兒這番低眉下首,哪裡是給我掙臉子,是給我老婆子大大地丟面子,明白不?!”
雲湄清楚她這是心疼自己,並非真正責怪,所以一笑了之。
她是懂得如何讓老太太更加心疼的,今兒她就是故意的,人家要她磕頭,她這廂表現出儘快息事寧人、得趕著回去給老太太捏肩捶背的孝順模樣,似乎為此什麼樣兒的苦都願意吃,老太太事後聽了,自然心疼不已。
什麼時候屈,什麼時候伸,都得拿捏火候,得見人下菜碟。倘或當真按老太太所說的,去哪兒都當天王老子,可就失了老太太的擔憂和呵護了。
所以雲湄只笑不答,垂著眼睛,安靜地擺弄著湯匙。
就是那放湯匙的空當,雲湄瞥見了桌上疊放著的幾封漆金的昏禮請帖,顯見地是給貴人準備的。
壓在最上面的那封,打頭便明晃晃地寫了個楷體的“許”字。
“轉過這幾日,便是祉姐兒的昏儀了。雖然是出閣,但上午那一通喜,是在孃家鬧的,所以咱們這廂也得設筵招待人。”何老太太注意到雲湄的視線,解釋道,“寫著情姐兒好惡的那本冊子,都依次記好了麼?你的第一樁活兒,這不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