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暗森林,煙花易冷,歸隱在鐵板雞架的孜然裡(第1/2 頁)
我聽到了兩個訊息,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壞訊息是周老闆說的,他工廠的木頭板子被人搶了,做木頭板子的機器也被砸壞了,聽說幹這事的是板寸平頭哥。好訊息就是三姥爺說快到冬天了,俺們要回國了。
冷杉和紅松木板子被搶,著實讓三姥爺蛋疼,眼瞅著掙錢的買賣被截胡。三姥爺哪咽的下這口氣,他要辦件重要事,早就踩好點,把平頭整天混的酒吧揪出來。提前一天,三姥爺讓我收拾東西,能帶走打包,不能帶走的送人。紅馬甲留給了周老闆,算是對他的一個補償,周老闆這人也比較講究,託朋友找了輛可靠的車,隨時候著。他給三姥爺包了捆錢,讓他先用。三姥爺挑了一個嘎嘎冷的傍晚,單槍匹馬直奔酒吧。
赤塔的酒吧街都在火車站附近,這個rock酒吧就在其中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一層樓有很多的小隔間,裡面放著很多投幣的機器,據說是可以投幣看美女。三姥爺也無心看這些,他都紅眼了。直接從樓梯旁邊的小角處,一處暗門,下到了地下一層。裡面煙霧繚繞,重金屬樂隊的咚咚聲震耳欲聾。裡面穿著暴露的美女正在那裡搔首弄姿,兩名彪形大漢把三姥爺攔到入口,其中一個大伊萬上來抓住三姥爺,用手做著不允許進入的手勢。三姥爺什麼也沒說,掏出張美元,全都好使,那位大伊萬立刻畢恭畢敬地把三姥爺領進一處小黑屋。
平頭正在裡面鬼混,三姥爺不容分說,立刻揪住坐在堂口的平頭,啪嚓一個大耳光。
“你個逼崽子,搶到我頭上了,你以為你就可以扯平了?”
旁邊的小弟一擁而上,三姥爺帶了一副手撐子,電木做的,戴在手上跟一副金剛手一樣。腰裡的鋼鞭子也掄了起來,小痞子根本近不了身。三姥爺只有一個想法,你搶我板子,我就幹你,一碼是一碼。他一個人把酒吧掀翻了,據說平頭折了一條腿。三姥爺把一摞錢扔給了酒吧管事的,算是扯平了。
那晚,我們連夜乘車。趕到後貝加爾斯克已經是第二天早晨,疏通關係出關回國。
後來聽說溫州莊藉著三姥爺削平頭,說要替三姥爺出這口惡氣。他把整個市場的小幫派都給統一了,王濤和朝軍收錢不像以前那樣狠,真正地保護起中國人做生意不被欺負。倒是朝軍一點也不爭氣,掙了點錢去賭場,一來二去輸得精光。
溫州莊的生意越做越大,開寶馬、戴大金鍊子、泡俄羅斯小姐姐。樹大招風,金子招搶,遠在莫斯科的黑幫盯上了遠東的這塊肥肉,想方設法要除掉溫州莊,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他們在賭場上出了一把老千,徹底將朝軍圈進去。朝軍背後捅刀子,溫州莊從此不見影蹤。
所有的喧鬧都歸於平靜,讓我最想不到的是,俄羅斯黑幫的老大竟然是阿里克謝,那個和藹可親的莫斯科老頭。
知道這一切是四年以後,世紀末的鐘聲響徹大地。人們都在歡天喜地地迎接新世紀的到來,天空中綻放著五彩的煙花,伴隨著閃光雷、魔術彈和二十一響禮炮。
我和三姥爺坐在鐵西廣場的一個衚衕子裡,支起的摺疊桌上擺著豬耳朵拌黃瓜,油炸花生米,還有兩杯大老散。瓷酒壺正熱在一個大洗腳盆裡,滿盆的熱水冒著熱氣,溫暖得像個夏天。我們爺倆用喝酒的方式慶祝新世紀的誕生,我跟三姥爺說,“三姥爺,今年的冬天不冷,暖冬。”
三姥爺說,“冬天要是不冷,那就不是冬天。冬天得有個冬天樣,鵝毛大雪,滿村子房脊刷白,嘎嘎冷,吹口氣都沒成冰沫子。”
我說,“那多好,擠在熱乎炕頭,燙一壺白酒,喝一小盅,再配剛剛出鍋得花生米,老嘚了。”
三姥爺說,“孫子,就知道吃,咱們現在不是在喝酒、吃花生米呢嗎?”
我說,“那不一樣,四年前,我是個滿世界找茬,碰得滿腦袋血,不撞南牆不回頭,四年後……”
三姥爺打斷我的話,“四年後你就不滿世界找茬啦?來,幹一個。”
那年的冬天真的不太冷,我繼續和三姥爺做著生活的營生,沒有驚天動地,只有默默無聞,守著老瀋陽。三姥爺在鐵西開了家鐵板雞架店,小店的檔口不大,守著老九路市場。每天早上,去肉食批發市場上貨,都是他一個一個挑選的雞架。八點多鐘,他把雞架分成大中小三類,浸泡在大白鐵盆裡。撒上大料、花椒、麻椒、香葉和白芷一些佐料,餵了兩個小時,攤到架空的鐵架子上。陽光一如既往地灑在浸泡的雞架上,我看到了升騰的水汽。他抽了口老旱菸,依舊會喝個二兩小白酒,溫習著他過往的人生。
下午三點半,爐子支起來,火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