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昔我往矣(第5/6 頁)
一處他們先前沒有發現過的東西。這是一座石碑,上面似乎還刻著字,只是因為雜草覆蓋,幾乎看不清了。安仕黎伸出手把雜草撥開,見到石碑上清楚地刻著“李老莊”三個醒目的大字。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一事實告訴給衛廣,衛廣就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呆呆地注視著座石碑。他的嘴角抽動著,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哽咽。
“哈哈哈哈……原來我們早就到了嗎?哈哈哈哈……我可真是一個蠢蛋,這都沒有發現。”
慘淡的斜陽灑落在衛廣身上,像是飄下了無數落葉似的。
最終,兩人還是決定將李瞎子的骨灰埋葬在此處。他們想了想,那老獵戶的說法或許並不無道理,可離了家鄉,李瞎子的遺骸又能去哪了?天下之大,還能尋覓到第二個屬於羈旅之人的歸宿嗎?即便早已成了荒涼的斷壁殘垣,但,這也是家啊,是唯一的家啊。就算已經破敗成了這樣,屬於李瞎子的歸宿,也就僅此了。再沒有,別的選擇了。
“你這廝啊!”
村子後頭的亂葬崗邊上,衛廣用他的馬刀挖著土,一邊挖還一邊自顧自說著。
“命苦啊!征戰了一輩子,那麼多艱險的仗都挺過來了,一輩子吃的苦,快抵上別人兩輩子了。到頭來呢,就這麼淒涼地埋在這兒了。不聞不問,連個祭奠的人都沒有,甚至是一個能記住你的人也都……唉!”
說著,衛廣還輕輕抽泣了一聲,隨後又是長長一聲嘆息。夕陽的餘暉下,他和安仕黎總算把墓穴和墓碑都準備好了,衛廣輕輕地把老友的骨灰罐子放進挖好的墓穴裡,準備動手掩埋時,衛廣靜靜地注視這骨灰罐子好一陣。
黃昏的光芒覆蓋著這隻老舊的瓦罐子,為這罐子鑲嵌上了一層金黃,就彷彿是一片溫暖的麥田——他就這樣永遠躺在這裡了,永遠地睡在了泥土裡了,隨著夕陽的光照被黑暗所剝奪,他還將永遠沉沒在無止境的漆黑裡。這,就是他所剩的全部了。
“不應該啊!”衛廣鼻頭一酸,目光固定在這隻罐子上,“不應該啊……”
衛廣又重複了一聲,接著,就再沒有別的言語。他的心裡是不住的悲涼。他和他這位老友共同經歷了這麼多,他的老友卻先他而去,且最後,他的老友的結局竟是如此,孤零零地埋葬在這個荒涼的地方。遺失於現實,甚至還遺失於時間,永遠都不會有人再回憶起他,回憶起他們。他們將永遠地死去、消失,就如同他們從來不曾存在似的,如同所有經歷過的一切都是虛無、都是假象、都……毫無意義。
透著這隻小小的罐子,衛廣看到的不僅僅是這位老友命運之淒涼,還有自己命運之淒涼,以及無數像他們這樣的人命運之淒涼。奮戰了一生,勞碌了一生,然後,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老獵戶說的話至今仍然迴盪在衛廣的心頭。這些村落,就和飄在河水上的葉子一樣,隨便下點雨就夠把它沉到水裡去了。就算真的消失了,又有什麼好意外的呢?等衛廣哪天歸鄉結果發現他老家的場景和眼前的場景如出一轍,那他,何必再感到意外?沉到水底的葉子太多了,多到,多少隻手也數不過來。即便一切都只不過是命運的戲弄,他的口中,又能說出什麼怨言。
衛廣的心頭,像是有一道冷光照射著一樣。
“安先生。”衛廣對一旁的安仕黎開了口,“你說……我們會被人記住嗎?如果我們勞勞碌碌一生,結果都不能被人給記住,你說,是不是有點憋屈了呢?”
安仕黎本想說一聲我不知道,這枚淒涼的罐子,何嘗沒有讓他隱約看見自己可能會慘淡收場的結局呢?可他終是不曾將一句話說出口,他用自欺欺人般的信念,將悲觀的心情從胸腔中抹除,他的眼裡,再一次只裝著一片光明燦爛的前景——只不過,或許連安仕黎自己也未曾察覺到,這份幻境中的前景多了一道裂痕。
他用堅定的口吻說道:
“會的!一定會的!我們,是不會埋沒於這世間的。我相信,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會白費,總會…總會有人記住我們的,不是嗎?就像你的這位老友,他固然是就此寂寂埋葬於此,可不是還有你記住了他嗎?我們也同樣…同樣會有人記住我們的。”
衛廣沒有答話,僅僅是露出了一抹苦笑,比吃了苦膽都令人覺得苦澀。
“也許呢?”
衛廣搖了搖頭。
隨後,他和安仕黎開始動手掩埋。掩埋完成,就是安插墓碑,可當安仕黎詢問衛廣該往墓碑上刻些什麼時,衛廣卻再一次沉默了。多麼諷刺,多年來他一直“李瞎子”“李瞎子”地稱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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