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烈烈丈夫(第1/6 頁)
安仕黎、衛廣、香蘭正在將逝去之人的遺骸安葬。
他們挨個地挖好墓穴,等墓穴完工時,時間已是下午。三人還要忙著將遺體安放進墓穴,埋葬好,再豎起一塊寫有她們姓名的墓碑。漫長的過程中,三人都沒有一句溝通,心照不宣地按部就班著。
紫蘇的遺體是由安仕黎親手埋葬的,他還清楚地記得對方幫助自己拖動沉重的山賊屍骸,並在自己累倒之際悉心照料自己。那張鮮活無比的面容,如今卻默默沉睡在了土裡。一切還依稀縈繞在眼前,而真實的眼前卻是如此不堪的一切。
她們落下了,落進了安仕黎的回憶裡面,安仕黎能記起她們,甚至能穿越回回憶,在眼前依稀地看見她們,可她們,再也不會回到他的眼前。她們化作了一片片柳絮,載入了時間的流水中,隨這流水的流逝而漸漸遠去,亦與流水之外的安仕黎長久地相隔。
死亡,總是會勝出的。再珍視之物,於死亡眼裡不過是收割機下的雜草,都是,會消失不見的。人生,從來不是一道加法,而是一道減法,任何事物,見一面,也就少一面。等死亡降臨之時,無比眷念的繁華,終究只剩無可挽回的靜謐,於誰都一樣。
安仕黎默然無言。
他輕輕地填埋著泥土,靜靜地看著紫蘇那張平靜安詳的面容慢慢被泥土所覆蓋,包括她的身軀。熟悉又如何?燦爛又如何?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就如水不會改變它的流向,風亦不會調轉它的方向,它們,一樣是浮世間渺小的塵埃,唯有時間,永恆不變地端坐在它的王座之上,無情地俯瞰著它腳下的芸芸眾生、興滅生亡。
將最後一捧土也填上,便…到此為止了,生命的終章,除了寂靜,還是寂靜。至於沉痛與哀傷,那些並不屬於走到盡頭的生命,只屬於還在途中的生命。
生命,本來是毫無重量的,甚至比鴻毛都更加輕盈,可如果其它生命的重量疊加到了原本的生命,那原本的生命的分量,便會變得比山嶽更重。終結的生命,誠然永遠終結了,可它們的重量卻沒有隨之消失,其它的生命會承擔起它們的重量,繼續前行下去。於是終結的生命不會徹底消逝,還在人間留存著它的痕跡,本來輕如鴻毛的生命也變得重如山嶽,因為它還承擔了其它生命的重量。故,一切雖已消失,一切又還在延續。當生者尚且肩負著死者的意志,死去的人又何曾算是永遠離去?他們還伴隨著我們,被我們所承擔著,與我們生命的延續而延續,隨我們意志的傳承而傳承,延綿不息,與人類的命運共休慼。
死亡,是時間拋給生命最為重要的難關,任何生命都會在死亡之下黯然。而人類能存續至今,最關鍵的,是人類並不懼怕死亡,人類的生命,可以超脫肉體而存在,作為永不被摧毀與消滅的意志與精神圖騰注入進文明的史詩。作為個體的生命死去了,但作為生命總和的文明,還將延續。總會有人銘記並承載死去的生命,並沿著人生之路頑強走下去……死去的人,也因此而永生不滅。
安仕黎合上雙眼,長長嘆息一口氣。是這樣啊!她們死去了,但她們因此而永遠消失了嗎?如果自己能作為一個尚存人間的生者承載她們生命的重量,也許她們在人間的痕跡便不會被徹底抹除。
安仕黎再次睜開了眼睛,看向這座埋藏著生命的土丘。是什麼害死了她們?是賊匪?是官府?是她們自己?還是這狗屁世道?也許都是,也許都不完全是。安仕黎唯獨清晰地記著,如果他足夠強大,他就可以救下她們所有人,而不僅僅是香蘭一人。歸根結底,還是他一個人的錯,是他還太弱小,弱小是唯一的原罪。
他的目光鍍上一層堅毅。等他功成名就的那天,他不就不需再經歷這番炙熱的苦楚嗎??那時他像參天大樹一般強大,就可以…就可以保護所有人了!他必須…必須往上爬!不計代價、不惜一切地往上爬!這次政變是他唯一的機會,他說什麼都必須牢牢抓住!
安仕黎的決心彷彿剛剛鍛造完成的劍刃。
所有的遺體,都進入了屬於她們的歸宿之中——一方小小的土包中,土包後插著刻有她們名字的石碑,安仕黎三人花了足足大半天功夫才將之徹底完成。
香蘭垂下腦袋為死去的姐姐們默哀著。沒有跟著她們死去而是獨自苟活了下來,香蘭其實很愧疚很愧疚。她今年也才十四歲,她真的很不想就這麼死了,當她手握白綾站在凳子上時,她聽見了其它凳子倒下的聲音,接著她就看見了其它的姐姐們被懸掛在了房樑上痛苦掙扎。她太害怕了,腿一軟便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接著就在角落裡躲了起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