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孑孑幹旄(第3/6 頁)
那名士子顫顫巍巍地走到安仕黎身旁,也向安仕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安仕黎不會不清楚這些士子心裡在想什麼,他故意表現出一副天真的表情,笑道:
“呀!仁兄為何在流汗啊?要不讓在下為您擦擦?正好在下在這蔣府白食蔣公而昏然終日,為仁兄您出出力,也算是在下做出了些實事。”
那士子慌忙地退後一步,忙稱不敢,一邊躬身,一邊對安仕黎說道:
“豈敢!閣下天賦異稟,非我常人所能比擬,蔣公留閣下在府,此必是蔣公之深意,兼閣下大才不外露。在下妄加揣測,還望…望閣下不要在意小人之失言!”
安仕黎覺得好笑極了,但好笑之餘,更多的是可悲——身為士人,卻趨炎附勢、媚於權貴,前倨後恭、滑稽之至。真是有失士人之風範甚矣!堂堂士子的脊樑骨,怎麼能救這麼彎下去呢?士子之悲哀乎?時代之悲哀乎?
安仕黎一時感傷,點了點頭,說道:
“自是不會在意的,對了,閣下為何要來蔣府中當門客呢?”
那士子一愣,安仕黎的話似是勾起了他的不少感傷,那士子慚愧地笑了笑,道:
“在下本欲以科舉入仕,奈何屢考屢落,窮困潦倒,這才來投靠蔣公。唉!非在下才學不濟矣!我大昭的科舉取士其實有項不成文的規定,錄用十個考生裡,其中至少有七個得是世家大族子弟,剩下三個才輪得到寒門子弟。我等的才學並非不如那些登榜的世家子弟,只是這條規定讓我等沒辦法與那些世家子弟爭鋒,唯有無奈落榜。”
這名士子的話也勾起了其它不少士子的感傷,他們之中也不乏有真才實學之人,但世家大族早已在起步階段就嚴重擠壓了他們的晉升之路,無論他們如何有才學,朝廷能錄用的終歸就只有那麼一小撮人,他們絕大多數人都難逃落榜之命。
但反應最為激烈的還是安仕黎,他還是頭一次聽說大昭的人才錄取還能有這樣離譜的潛規則,那他當初的落榜豈不也是……安仕黎不禁一拳砸在了桌案之上,並令周圍人都為之一驚。
安仕黎是真的怒了,他一直都以為,自從多年前大昭全面推行科舉制後,寒門總會有戰勝世家大族的那天,沒想到這科舉之中還暗藏這樣的玄機,將他們這些寒門子弟狠狠地擺了一道。甚至將他的命運也引導至了未曾設想過的方向。
周圍人呆呆地看向怒髮衝冠的安仕黎,但安仕黎隨即站起,並向旁邊一名士子要筆。士子怔了片刻,將一支狼毫筆遞給了安仕黎。
安仕黎左手拿到筆後,沾上墨水,便在一卷空白的紙張上揮毫了起來。安仕黎使用左手寫得很慢,但在場眾人無不聚精會神地看著。只見安仕黎寫道:
國家本做求賢計,奈何變作欺人戲?
黃金臺上盡腐朽,珠玉文中填爛泥。
滿腸酒肉化不盡,滿腹經綸坐無席。
頭懸屋樑錐刺股,空對寒窗淚淋漓。
往昔壯志隨流水,如今殘軀作笑貽。
功名富貴榜上取,榜下出身何處齊?
君為牡丹我蒲草,前世命定終難及!
可笑君王手中彀,一曲悽然是誰笛?
墨幹,筆落,安仕黎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即轉身離去。只剩眾人還盯著安仕黎寫下的文章盯得出神。
一個又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字眼映入士人們的眼簾,流淌在他們心中的,是如同潮水一般的悠悠惆悵,擁堵住了心門,也擁堵住了嘴巴。每一個字,抒發的不僅僅是安仕黎的思緒,還有他們每個鬱郁不得志計程車人心中無盡的哀嘆,他們無法不為之觸動,亦無法不為之慨然。眾人陷入了一致的默然之中,就彷彿是宴會里的時間突然靜止了似的。
“狀…狀元!”
久晌,其中一名士人才激動地高喊出聲,其它計程車子也像終於被重新啟用了一般,一齊高喊起來。
“彩!”
“彩!”
“彩!”
興奮的喊叫之聲像是浪潮般在眾人之間此起彼伏,大家拿著安仕黎方才書寫的文章爭相傳閱、吟誦。喜悅與激動籠罩在了整場宴會的上空。安仕黎走了,但就在他走後,他的作品卻成為了這場小宴之中無可爭議的主角。
只是離去的安仕黎還未曾知曉。
安仕黎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在躺椅上了悠然地躺著。
屋子裡,香蘭見安仕黎終於回來了,而且看上去還頗為高興,就詢問道:
“公子,您遇到什麼高興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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