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蘇當歸(第1/5 頁)
我蹦蹦跳跳地拎著籃子拐進一條小巷,還沒走幾步,一雙黝黑的手便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肩頭。
“不錯啊!林兄!今天也是收穫頗豐啊!”
說話的是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少年,不過已經比我整整高了一個頭,面板黑黑的,身子寬寬的。明明已是秋冬時節,他還非要把胸前的衣襟半敞著,腰間別著一把不知道從哪搞來的破銅爛鐵打成的短劍。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彆扭又潦倒的江湖氣。
“手拿開!”
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用力拍開他的手,大叫道,“喂!我說你沒聽過男女。。”我咬了下舌頭,含糊地道,“男男授受不親嗎!”
“林兄,你這是診病診傻了罷?哪有什麼男男授受不親嘛。。。”
黝黑少年揉著被我打疼的手背,吸著冷氣,叫道,“大家都是好兄弟啊!兄弟之間,勾肩搭背兩肋插刀,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啊!”
“你說對不對,弟弟?”少年側過身,對著身後的人說道。
那是一個蒼白瘦弱的少年,他傻傻地點了點頭,滿臉遲鈍呆滯。
“兩肋插刀才不正常,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肋骨中刀,還是中兩刀的話神仙也救不活。”我白了他一眼,用手指狠狠戳了下他右下的肋骨,“所以由此可以推斷,男人之間勾肩搭背也一點都不正常。”
“哎喲!你這說的什麼話!”黝黑少年有些吃痛,呲牙咧嘴地道,“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男人之間,出生入死,拋頭顱灑熱血是天經地義的嘛!為兄弟,死而無憾!”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抵是覺得這個人沒救了,不知道我那早亡的爹是不是也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拋頭顱灑熱血的。
那少年見我忽然默不作聲了,便想轉移話題,他盯著我手中的食籃,用力嗅了嗅,“好香啊,是叫花.雞.吧?”
“就這點出息,你看瑟舞樓像是會有叫化雞的地方嗎。”我再白了他一眼,徑直走到那安靜瘦弱的少年面前,問道,“阿真,你餓了嗎?”
叫阿真的少年又傻傻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懂。
我心中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他的發,從籃中拿出一隻蘆葦葉包好的雞遞給了他。那封信被我無意中帶落到地上,但我沒注意。
阿真只是呆呆地望著我,卻不伸手來接。
他不會說話,或許是還不餓罷。
黝黑的少年彎腰拾起那封書信,大咧咧地拆開一看,倒出一方錦帕。他看了看我,故意捏著嗓子念道,“林郎,見字如。。如。。”
我聽到‘林郎’二字不禁渾身一抖,忙轉過身,卻見他如了半天也沒念出後面的字。
“如你個頭啊!”
我實在聽不下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帕子,朗聲念道,“林郎,見字如晤。昔年相遇,何其有幸。今盼與君一見,以解相思懷敘情。一方素帕寄君知,何時君心與妾同?——瑟舞樓樂歆薇冬日呵手親筆。”
我一口氣唸完後,隨手將錦帕丟進少年的懷中,破口罵道,“笨死了,這麼簡單都念不順!”
他的嘴巴訝異地張著,呆呆地望著我,怔了半晌也沒有發出聲。目光中竟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種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上前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掌,問道,“阿歸,你這是怎麼了?”
阿歸是我在冀州城認識的第一個人。
初見他的時候,我未想過他會在我生命中扮演什麼角色。
那天我和孃親剛安整好來之不易的草廬,這小子就帶著阿真,腰間別著那把破爛的短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說什麼這個地盤都是由他小爺蘇當歸罩著的,要我和孃親速速給他意思意思。於是孃親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搗藥杵,我用目光尋了半天也沒找到可以切實威脅到人的器具,只好弱弱地揚起了手中的銀針。
當時阿歸瞪了瞪我,又瞪了瞪孃親,最後還是把目光定在我身上,“喂,你是大夫嗎?”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被他風風火火地扛在肩頭上抓走了。
他跑得飛快,阿真也跑得飛快,孃親根本追不上他們。
而我,為了維持剛剛樹立的男子形象,強忍著恐懼並沒有放聲尖叫,而是攥著銀針對著他背後一陣狂扎。從大杼穴一直扎到腎俞穴,就在我顫抖地想扎進他命門穴的時候,他把我放了下來。然後他身子一虛,癱倒在地。
家徒四壁,僅有一張簡陋的木板床,床上躺著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