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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宅中。
臨近日上中天,頭頂上金光燦燦灑下來,在廊簷下印出一層邊緣整齊的陰影,照進寢間裡,映出榻上美人不省人事的睡顏。
幾個婢女在房中來往間,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朝帳幔中瞟一眼,眸中豔羨掩藏不住,“怪不得是第一美人,連躺在那兒一動不動都那麼漂亮……”
“不漂亮能爬上咱們大人的床?”另一個婢女話說得陰陽怪氣,“可再漂亮又怎麼樣,出身商戶滿身的銅臭味兒,配個微末官人就罷了,但在咱們大人眼裡,還不是連個妾都夠不上。”
話說得忒難聽了些,先頭的小婢女都覺得不適,“你別這麼說,商戶也是鄞州首富,門戶不算小了。”
那刻薄的婢女哼一聲,鄙夷得很,“又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她都跟大人大半年了還沒名沒分地,那說白了在大人眼裡不就跟個玩意兒似得。”
……
閒話一旦說起來便旁若無人,不料寢間門外,霍修辰時出門一趟方才回來,恰恰聽了個正著。
管事嬤嬤跟在旁邊,誠惶誠恐地側眼看他臉色,卻什麼都沒瞧著,可偏就是那麼波瀾不興喜怒不變的模樣才最滲人,忙躬腰道:“大人息怒,全是底下人不懂事,老奴日後自當好好管教。”
這一出聲兒,裡頭頓時止了話頭。
霍修提步進去時,兩個小婢女低著頭跪在地上抖得像篩糠,刻薄的那個尤其心虛,膝行兩步往前來求情,才剛開口,便只聽主子撂下了句:“將她掌了嘴,發賣出去。”
話說得冷淡,但大戶人家的婢女被賣那與被趕出去無異,這輩子別想再有什麼好人家了。
小婢女求饒的喊叫聒噪,管事嬤嬤冷眼瞧爛泥似得,兩下一招呼,不由分說將人架出去了。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霍修往床邊兒去,日光明亮照在床頭,阮阮從被子裡露出一張小臉,瑩潔無暇,鴉羽似得眼睫時不時微微顫動下,像是輕輕揮動的蝶翼一般。
“到現在還沒醒,醫師怎麼說?”
管事嬤嬤回道:“醫師先前已為小姐施過了針,也開了調養藥方,說身體無礙,只是姑娘或許心底深處太過害怕,所以才始終不肯醒來。”
怕醒來了,她鬼大哥就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她抓走嗎?
誰能想到一個鬼面具就能把這嬌氣包嚇成這樣,她昏迷之前嘟嘟噥噥說什麼來著,又是冤有頭債有主,又是單純饞他身子……
原道是這沒良心的小東西,危難關頭光記著推他出去給自己個兒保命,真是白疼她這些時候了!
這廂問著話,正值喝藥的時候,婢女端著藥碗進來,霍修便轉身至裡間換衣裳去了。
兩個婢女一左一右將阮阮扶起來,但不知怎的,折騰了兩三回也沒法兒將藥喂進她嘴裡,反倒洇溼了領口處的衣襟。
眼見霍修換完衣裳出來,兩個婢女辦事不力額頭一個勁兒直冒汗,剛還眼見著大人動怒,這會子一著急,手便下意識捏在了阮阮下頜處,迫使她仰頭張開嘴,打算硬灌。
他瞧見了,面色略有不悅,沉聲教人都退下去。
兀自上前坐在床邊將阮阮抱進懷裡,一手攬著她,騰出一隻手拿起鬥櫃上的藥碗,仰頭含了一口,而後俯首以唇一點點餵給她。
她便聽話了,乖乖張開嘴,乖乖地將藥都嚥了下去,時不時吧唧下柔軟的唇,不像是在喝藥,倒愜意得像在吃糖。
眼瞧著一碗藥見了底,他低頭吮了吮阮阮唇上的藥汁,莫名有些意猶未盡,朝外喚了個婢女進來,吩咐句:“再去盛一碗來。”
嗯???
婢女暗搓搓瞥了眼桌上空置的碗,難不成大人把藥全都喂進了自己肚子裡?還是喂藥這事兒居然也能上癮?
一連餵了兩碗藥,阮阮哪怕暈的七葷八素也本能地開始抗拒,後來便不肯再張嘴了,一親上去就皺起眉頭哼唧一聲,很不高興的樣子。
霍修只得罷休,抬手在她臉頰上捏了兩把,搖搖頭無奈得很。
他將阮阮放回到床上,便出了寢間自顧朝書房去,都不知他的書房中究竟藏著什麼好東西,竟引得那小東西三更半夜偷溜進來做賊?
瞧她先前那副輕手輕腳的模樣,想來原本應是打算好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可結果動手後呢……任誰打眼兒一瞧也能知道她動過哪些地方。
作為一個賊,真是十足不嚴謹。
霍修得了空,沿著被她翻亂的痕跡看了個來回,真正重要的信箋、文牘全被她拂去了一邊,連眼神兒都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