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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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砰——
&esp;&esp;一隻茶碗從主位扔出摔在地上,碎瓷四散,落到閆最的腳邊,閆最嘲諷地彎了彎嘴角,要是之前,這茶碗指定扔到他頭上。
&esp;&esp;“你以為這樣做你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年紀大了,退下來早晚都是你的……”
&esp;&esp;沉悶的咳嗽聲後,那聲音繼續,但比先前又少些力氣。
&esp;&esp;閆最沉默,只安靜注視著前面的老人,他的頭髮白似雪,因為情緒波動,一側面頰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可能虧心事做多了,書房的燈總是很暗,浮著香燭燃過的檀香,閆最聞不到。
&esp;&esp;他是極具政治敏感度的人,幾乎每次站隊都萬無一失,他的理想是流動的,熱血是偽裝的,但恰恰是這樣卑鄙的人能活得好,這樣心狠的人能站得高。
&esp;&esp;見閆最並不回話,他忽然開始笑,開始是低低地笑,到後來笑聲越來越大,尖銳又幹澀,像某種瀕死的鳥類。
&esp;&esp;“你以為你把這些東西交上去能把我怎樣,進政治監獄?那也算安度晚年了,一槍崩了我?我老了,什麼沒經歷過,不虧。而你……”
&esp;&esp;他又直起身,身後的光影隱隱綽綽,牆上掛著的某幅名人字畫裡似乎有雙眼睛在幽怨地盯著這一切。
&esp;&esp;低啞的聲音被拉得好長。
&esp;&esp;“閆罪啊閆罪啊,你恨我?你知曉自己為什麼叫這名字吧,亂倫的罪孽,但是你恨的不該是我。”
&esp;&esp;他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若有若無的茶香嫋嫋飄蕩。
&esp;&esp;他閉上眼,回憶起——那真是一個讓人懷念的女子。
&esp;&esp;他對第一任妻子印象不深,為了傳宗接代,兩個窮人組成一個新的貧窮的家,天災連綿莊稼顆粒無收,苛捐雜稅生意血本無歸,錢幣貶值一切淪為廢紙,去城裡謀生存,妻子攀上高枝二人分道揚鑣。
&esp;&esp;他先上山做匪後下山為閥,最後在極正確時間做出了極正確抉擇。
&esp;&esp;那時他正當壯年,作為棄暗投明的典型一時風光無兩,一次活動時遇到了閆最的母親。他們之間似乎有著某種天然的吸引力,那時她在知名大學讀中文系,有著極高的理想抱負,作為學生代表,穿著妥帖的白襯衫,及膝的深色裙子,烏黑的齊耳短髮。
&esp;&esp;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轉過頭笑,裙襬蕩起小小的波浪,狡黠的狐狸眼,渾身帶著的水秀靈動,讓人一眼便忘不了。
&esp;&esp;後來……
&esp;&esp;“你知道她為什麼要跳江嗎?”
&esp;&esp;他慢慢直起身,渾濁的眼底帶著晦暗,蹣跚著一步步靠近閆最。
&esp;&esp;“因為你啊,生她的人早就死了,沒有人知道我們關係,是你,你異類的病,你的存在被別人發現了,我不會允許自己有這種汙點,我要掐死你,但她為了讓你活下去,自己去死,就再無對證……”
&esp;&esp;“不是這樣的,是你,都是因為你,你逼迫她囚禁她,她不堪受辱,是這樣的……”
&esp;&esp;閆最瞪著眼,難以自控的顫抖,緊緊盯著眼前的老人,慘白的面龐上唇色紅的嚇人,像只鬼魅。
&esp;&esp;“哈哈哈哈——”
&esp;&esp;他又開始笑,但很快收起,在閆最耳邊,極輕微地嘆了一口氣,道。
&esp;&esp;“兒子,那你現在呢,你猜猜那個人什麼時候會死。”
&esp;&esp;閆最走出大門,回頭望,夜色中,那個不能稱之為家的建築物像個張著大嘴的怪物。
&esp;&esp;月亮很大,很圓,他很用力地仰頭盯著月亮看。
&esp;&esp;月光落在平靜的湖面,落在他那張造物主偏愛的臉上,美得不像人。
&esp;&esp;這湖冬天會結一層厚厚的冰,可以滑冰,可以打雪仗,還有一隻保衛處大爺養的蠢鴨子到處跑,但是現在是春天。
&esp;&esp;萬物復甦的春天。
&esp;&esp;柳樹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