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歡?”(第1/2 頁)
多少年後才明白,那些為數不多的彩霞,都要以長久的寂寞為代價。
大成二十三年四月,商丘現千年一遇的暴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
黃河河段水量驟增,沒日沒夜地肆虐了三天後,一切歸於平靜。
菜市口入土三分的鮮紅,洋洋灑灑一大片。
即便大雨沖刷,依舊一地狼藉,依稀可見的慘絕人寰。
沒有人再關心雨前那震驚朝野的斬首,偶爾有當地人提起,也是說 “虞家的二世祖”失蹤的懸案。
沒人知道為什麼、沒人知道他在哪,餘下終歸是一句——商丘虞氏滅族了……
天空還未完全放晴,烏雲還陰沉沉得籠罩著太陽,映襯著靠山的那一排排墓碑格外陰森。
山下地勢漸平,零零散散矗立著幾座新墳。
一身縞素的女子獨自跪在墓前,看著空無一字的石碑,麻木和冰冷從頭到腳地滲透開來.
整個人只剩一個軀殼,機械地燒著紙錢,任憑黑煙將眼睛燻得模糊。
眼前閃過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耳邊全部是驚聲尖叫。
上官冰冷的聲調宣告著——“抄家滅門、錢財充公、男子斬首、女眷為娼”。
沒有公開的審判,兩天後匆匆蓋棺定論.
一家男兒全都上了斬首臺,連小嬸嬸還未足月的遺腹子也難以倖免。
忠貞節烈的母親被長槍刺破喉嚨,護女情深的嬸嬸被人毆打致死,親如姐妹的丫鬟替自己受辱.
自己能做得也就是躲起來,眼睜睜看著,靠著他人的犧牲,隱姓埋名、苟活於世。
虞氏一族為國盡忠職守,一門英烈死傷無數,最後落得闔家皆滅的下場。
難道這就是你老天爺給的公道嗎?
不,我不信!
沒有活路能怎樣,赴湯蹈火也要闖出一條。
我自己的命,是去是留,我要說了算!
滔天權勢又如何,開天闢地也要求個真相。
他們的命,到三更還是五更,我也要說了算!
“長歡,時間到了……”
從巨大的仇恨當中抽離,掬了一抔新土灑在墳前,恭敬地叩了三個頭,便同來人一起消失在了夜色裡。
兩年後,馬車漸漸停在了一個巷口,這裡距京都最繁華的坊市不過百米。
門前安安靜靜,曲徑通幽處,別樣的韻味。
寬大的牌匾上刻著四個大字——百花深處,遒勁的筆鋒,頗有風骨,寫得是未來京城最富盛名的煙花之地。
***
今日本來是長歡初登清檯的日子。
“清檯”是女子第一次見客的表演場所。
取個“清”字也不過是為了附庸風雅、掩耳盜鈴。
她想勾引的原是那貴族世家、前途無量的楚公子。
卻陰差陽錯落到了臨安君王樟延的懷裡。
不光計劃打亂,更是被他拿“女誡”“女訓”好一頓嘲諷。
臨安君是何許人也?
棲霞王氏的貴公子,家中三代為相,學宮門生眾多。
當年棲霞雙子,臨安廣凌;文武四君,虞秦王謝,多少清談美名傳為佳話,多少窈窕淑女對其芳心暗許......
他竟然也會來這煙花之地?
思緒縹緲間,王樟延伸手捏起長歡的下巴,似乎在端詳著她的臉。
長歡為了今日,可謂是盛裝打扮,做足了準備。
杏眼微抿,兩柳蛾眉,深色眼底點綴著金燦燦的香粉,藕粉色的腮紅,眉間一朵灼灼盛開的鳶尾,這便是靚麗誘人的桃花妝。
“長歡?”他的嗓音淡淡的,叫著她的名字。
明明那麼簡單的兩個字,卻讓長歡呼吸一滯。
他問:“哪兩個字?”
她答:“回公子,取自長世歡愉之意。”低垂眸子,眉眼含情。
“長世歡愉嗎?”他的指腹沿著長歡的側臉向下,停留在嫩白的脖頸,摩挲的動作像是在把玩一個物件。
雖有不適,但長歡仍舊應著他的說辭,一副伏低做小的溫順模樣。
一時不知他在想什麼,但長歡感覺到——他不高興。
“你剛剛說什麼?”果不其然,他冷冰冰的表情,彷彿長歡欠了他八百兩。
長歡咬了咬唇,悽悽婉婉地重複道:“求公子憐惜。”
但凡是個男子,溫香軟玉在懷,又是這般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