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情斷義絕(第1/1 頁)
見字如晤:
吾自知回京之路命途多舛,不料竟至如此田地。
提筆之際,情難自已,心如刀割。吾身受重創,恐不久於人世。
念及與君之糾葛,心中五味雜陳,故以此陳情。
君之才華風度,聞名遐邇,如高嶺之花,吾心生敬佩。
身負血海深仇,雖多有得罪,卻是情急所迫,從頭開始便未敢招惹,然君在江南一番言語,卻令吾心動搖。
吾誠然信之,念之,愛之,敬之。
然君卻叛我,棄我,騙我,更是殺我。
吾亦想沉冤昭雪,與君共話桑麻,卻不過是痴心妄想,難逃宿命。
世俗偏見,如山海之隔,兩兩相望,唯餘失望。
吾之性命寶貴,斷不能捨,情斷義絕,死生不復相見。
話盡於此,願君釋懷往昔,莫要糾纏,誤了前程。
——虞奕淺絕筆。
長歡猛地睜開眼睛。
該是做夢吧,不然憑自己,哪寫得出這等文采的絕筆信。
該把夢做完的,因為一肚子的委屈與埋怨,後悔與憤恨,現如今無處訴說。
自嘲地晃了晃腦袋,長歡看向滿院的梅花,或如白雪,或如粉霞,幽香陣陣引人駐足。
陽光有些刺眼,長歡用手微遮,走到園中賞花的人身旁。
雙手合十,長歡一拜。
對方同樣合十回禮,便再無言語。
昨日剛下過一場雪,梅花枝頭還有些殘留。
溫度一高,雪水就從枝丫滴落在黃褐色的土地上,浸溼了一片深色。
小沙彌從大殿前的高臺,蹦蹦跳跳地跑出來。
見到院中立著的人,急忙收斂神色,挪著小碎步離開。
許是因為大雪封了路,也並非初一十五,這入寺禮佛之人很少。
長歡的視線來到香爐前站著的那個男人。
她已經連續多日看到他了,上完香叩完頭,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應該是在請願。
世人哪有那麼長的願望,應該是說了很多遍,苦苦哀求佛祖顯靈吧。
小沙彌又從後面廂房,火急火燎地跑出來。
“住持,晚上沒米做飯了.....”
長歡看了一眼旁邊黑黢黢的偏殿,當時寺廟幾乎全被燒燬,籌集到善款,也就只修了大殿和住處。
很多地方焦黑的木頭還塌在廢墟之上,依稀能夠辨別應該是之前的房梁。
“地窖還有一些紅薯。”
小沙彌“哎”地應了一聲,又像一陣風一樣離去。
“住持,長歡有一事困惑。”
“施主請講。”
“渡遠寺先前那樣的名聲在外,像您這樣的高僧,怎麼會選擇這裡呢?重修之時改個名字不好嗎?”
聖上喜佛,京都繁華,寺廟級別高。
可再怎麼說,出了先前那檔子造反之事。
旁人聽說是渡遠寺的僧侶,表面敬重,背後議論,總要低看幾分的。
“那施主看這寺廟有何變化?”
“來了新僧侶,修好了舊佛殿。”
“那施主覺得現如今的渡遠寺,如何?”
長歡環顧四周,淡淡的梵香盈入鼻息:“雖香火不如往昔,但是平靜、心安。”
“寺還是原來的寺,香客還是原來的香客,僧侶不同,感受不同.......”
一束小小的煙花在長歡腦海炸開。
禪心如月,無物不照。心若不動,風又奈何。
果真是出家人看得開,自己這等六根不淨之人,多有憂愁,大抵都是徒增煩惱。
雙手合十再拜,“受教了,住持。”
院中站著的這會功夫,冷風幾乎吹透衣衫,長歡抬腳回屋。
途經一旁的香火箱,長歡摘下腰間青玉圓佩,上面的浮雕山水遠觀依舊逼真。
雖只有一個,也可以值個好價錢。
她拎起掛繩,輕輕地放進去。
四下無人,轉頭看向身後,住持的背影仍舊一動未動。
水清則月現,心靜則佛顯。
長歡沒有再出聲,胸前合十禮,俯身第三拜。
看著滿庭的梅花,在陽光下好似蓋上了一層薄紗,朦朧又迷茫,讓人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