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卒垂垂死,風雪夜歸人(第1/3 頁)
西遼邊境,郅支山,秋末冬初。
狂風呼嘯,彤雲欲墮。
方圓五里唯一一頂帳篷搖搖欲墜。
老卒一動不動躺在裡面。
鬚髮皆白,面容憔悴,目光呆滯,怔怔地望著帳頂。
這頂帳篷紮在這裡已經九年了,固定帳篷的木頭多半有些鬆動了,狂風襲來時便猛烈搖晃,蒙在帳上斑駁陸離的羊皮、牛皮、馬皮、駱駝皮破洞百出,勁風不時從縫隙中透入,吹得帳內不多的物件兒咣噹作響。
“要下雪了”
老卒嘆了一口氣,聲音很輕,似乎從嘴裡飄出來一般。
他病了,已經病了三天了。
三天他沒有吃任何東西,連一口水也沒有喝下,沒有絲毫力氣去像往年此時那樣固定帳篷、修補破洞。
帳篷不遠處就是牲口棚,裡面養著一頭駱駝、兩匹馬、四頭牛、三十多隻羊,也是三天沒有放出去吃草了,如今也餓得沒有力氣叫喚了。
風勢突然減弱了,老卒知道那是大雪即將落下的前兆,便靜靜地等著。
當第一片雪花從帳頂破洞落下,並恰好落在他臉上時,他原本昏昏沉沉的神情似乎被喚醒了一些,目光也閃現出了微弱的光芒。
他突然笑了起來,當然了,笑得也很虛弱。
“我就要這樣走了?”
不由自主地,他開始回想起來。
他是一個戍卒。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在河中做官時的盛況,想起了依舊留在原地的老妻和女兒。
“她們怎樣了?婉兒也十八歲了,嫁人了吧,犯了罪的官員家屬是不能有奴僕的,夫人一個人的悽苦可想而知”
又想到跟著自己來到這裡戍守的兒子,頓時淚流滿面。
他的兒子當時剛滿十歲,沒多久就病死了。
對於戍卒來說,生了病只能硬抗,在這邊境荒蕪之地,也不可能有醫生為他醫治。
“慶兒,為父就要下來陪你了”
腦海裡偶然閃過自己仇家的身影,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過,這麼多年過去了,若是自己的兒子還在,沒準還能振奮起來,但如今這個樣子想再多也無益。
還想到來到這裡的情形。
“蕭都頭這後生還不錯,這樣的人在我大遼已經不多了,可惜性格太過剛直”
“老劉和老蕭也不錯,他們的運氣不錯,收養了兩個義子,可以代替他們戍守和放牧,可惜自己卻沒有碰到一個合適的”
“那兩個義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不是帝國境內的遊俠兒,便是郅支山的馬賊,居心叵測,昨日那姓劉的還過來了,他顯然不是為了探望我,而是想看我什麼時候死,好霸佔這處帳篷和牛羊”
“罷了,人死燈滅,我連自己的妻女都管不了了,何況這些牲畜?”
最後想到一物,一開始臉上還露出了緊張、失望的神情,最終還是釋然了。
“我的兒子已經死了,就算真是一件寶貝也沒用了,隨他去吧”
不過,自己就是因為這件寶貝被仇家盯上了,還被誣告入獄,自己倒是嘴硬,最後被髮配至此,也不知那物是否還在家裡?
“若是當初將此物交出來,就算獲罪,說不定也只會貶為平民,而不會被髮配到這塞外苦寒之地戍守”
“但願有緣者得之吧”
帳外的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愈發暗淡下來,老卒的神情亦愈發虛弱,剎那間,他似乎看見了陽光,自己還帶著妻子兒女在碎葉河畔遊玩
“慶兒,為父這就下來了”
他明白了。
自己大限到了。
“嗷”
就在此時,帳外傳來了一陣狗叫聲,那是自己抵達這裡時就一直陪著他的老牧羊犬發出來了。
“是姓劉的還是姓蕭的?”
雖然極度虛弱,他的手還是抓住了一直放在身邊的彎刀。
刀柄上纏著的麻線早就破爛不堪,露出了裡面的鐵身,頓覺冰涼無比,另一側則放著他的弓箭,但他現在肯定無法拉動了。
“律老爹?”
帳外傳來了老狗的哀嚎聲,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那姓劉的,或許還有姓蕭的,罷了,都是你們的了,郅支山一百戍卒就是這樣週而復始來的,希望他們莫要將自己暴屍荒野,有個坑就行了”
“老鄉?”
又一個聲音傳來,這聲音十分陌生。
時下的西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