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拔草和寫信(第1/2 頁)

可能是因為年齡越來越大的原因吧，已經51週歲的魏小佑總是在夢裡回到老家的宅院裡……

院子裡的雞、鴨、鵝、兔子、羊、豬等在用自己專屬的聲音叫喚著。

小學三年級剛剛放學的魏小佑會趕緊放下書包，然後領著弟弟小華背上糞頭子(魯西南一帶對一種柳編背籃的叫法)，走出家門，沿著向北的小路來到玉米地裡拔草。

為了防止弟弟在拔草的時候亂跑，魏小佑總是會用一根繩子一頭拴住弟弟，一頭拴在自己的腰裡。這樣，在魏小佑低頭拔草的時候，弟弟可以在繩子的牽引下跟在身後。

魏小佑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因為村裡曾經有個叫小慶的玩伴也同樣帶著弟弟去玉米地裡拔草，結果，只顧著拔草了，弟弟沒有跟上，等到想起來的時候，喉嚨都喊破音了，也沒找到。後來全村人都出來幫忙找，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在玉米地的一個很大的人工壘的大井裡找見，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弟弟已經面朝下浮在水面上，淹死了。為此，他的家人幾乎把他給打了個半死。從此，他由原來活潑開朗，整天竄樹爬牆的性格，直接變成了沉默寡言，只知道埋頭幹活，看見小孩跟在身後就嚇得蹲下一動不動，村裡人都說，他是被弟弟的魂給纏住了。其實，用現在的語言來說，就是弟弟被淹死這件事給嚇得有了心理陰影了。

所以，魏小佑每次放了學帶著弟弟去地裡拔草的話，都會帶著一根繩子來拴住弟弟。

其實，更重要的原因還是當解放軍的大大在給魏小佑寫的信裡出的主意，在魏小佑心裡，大大每次的回信，他都覺得大大幾乎無所不能，既能準確的說出家裡現在的情況，地裡的莊稼長成什麼模樣，自己的學習成績的好壞，姥娘(魯西南一帶對姥姥的一種稱謂)家大舅又說了那個村莊的媒……

殊不知，這都是魏小佑在煤油燈下寫完作業後，娘一邊納鞋底，一邊口述說著，由魏小佑執筆給大大寫信時，寫進去的。

煤油燈下，魏小佑趴在箱櫃上用所剩無幾，幾乎只有兩節手指節長短的鉛筆，在娘從村裡大隊部合作社買來的信紙上給大大寫信。

娘說一句，魏小佑就寫一句。

娘說:"他大大，家裡養的豬前幾天生了，生了三個公的，四個母的，俺打算初三集上賣了，恁說中不？賣了錢給小佑買田字本和鉛筆，再買點化肥啥的，地裡莊稼該上肥啦。"

魏小佑說:"娘來，俺大大啥時候能收到俺寫的信？俺大大看了信，會給俺回信不？"

娘說:"等恁大大站完崗，就能收到俺小佑寫的信啦，看了俺小佑寫的信，就會回信的。"

娘說:"他大大，前幾天小佑他大姨趕集路過咱莊的時候說，他大舅說了他姥娘莊北邊的袁莊的袁家二妮，不知道這個媒能就不(魯西南一帶對說媒成功與否，用就和不就來表達)？"

魏小佑說:"娘來，俺大舅的媒要是就了的話，俺是不是就有妗子啦？"

娘說:"要是能就了，再娶到您姥孃家的話，才能叫妗子，現在還不能叫。要是叫的話，人家會說咱不懂事。"

娘說:"他大大，雞蛋，鴨蛋，鵝蛋都攢了很多了，等趕集的時候也一併去賣了。"

魏小佑說:"娘來，不能都買了呀，俺還想吃個雞蛋呢，鴨蛋，鵝蛋俺不吃，那些可以留著賣錢。"

娘說:"俺就知道，俺小佑是真的懂事了。"

娘說:"他大大，養的兔子還不到剪毛的時候，等到了該剪毛的時候，俺在剪了毛，賣到劉二(村裡第一個代銷店的老被，大名叫就金問)店裡，他幫人家收起來，等收兔子毛的人來收了再給錢。拿到錢就把上一回家前(魯西南一帶一路村莊南面的一種叫法)棒子(玉米的方言叫法)地澆地的電錢還給小佑他二大爺。"

魏小佑說:"娘來，俺有不會寫的字咋弄？"

娘說:"不會寫，就空著，要不就寫上拼音，等恁大大收到信後在給你填上空郵回來，你不就學會啦。"

魏小佑說:"娘來，信紙快寫完了，不夠啦，咋弄？"

娘說:"寫反面吧。"

……

娘一邊說，一邊納鞋底，一邊將針頭在頭皮上蹭蹭，一邊將煤油燈燒黑了的信給挑下來。

弟弟小華睡的嘴角淌著口水……

就這樣，一封寫滿了家庭瑣事而且又是居家過日子的大事，且有空格，又有拼音，反正面都寫滿了的信，會在第二天由魏小佑捎到學校，再由來學校送郵件的郵差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