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路的遠處有一關(三)(第3/3 頁)
之間看清了某些匆匆而逝的過往畫面,那是許多年前,憧憬江湖開始艱苦習武的荀修仁在一座寺廟的後院裡,手持木劍保護了一個身穿錦衣的小姑娘,直面那些妄圖抓住小姑娘以行勒索之事的惡徒,那時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義無反顧地將小姑娘護在身後,握著木劍的手紋絲不動。
最後少年雖然被揍了個鼻青臉腫,但也緊緊護住了小姑娘,撐到了家中大人趕來,離別之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將攥在手中的一根淺黃色系帶送給了荀修仁,說是從寺廟方丈那裡求來的,從那以後荀修仁就一直將繫帶放在身上,直到遠遊江湖之前才將其小心翼翼地掛在劍鞘上。
對於荀修仁來說,那就是他在習武登堂之前所曾走過的江湖了,也許只是護著一個孩子,也許只是獨自面對窮兇惡徒,又也許是哪怕遍體鱗卻只是看見因自己而得救的人破涕而笑便覺得一切都值得。
禾徸渠看著荀修仁,雖然眼前少年的武道修行算不上得天獨厚走得多遠,可是少年的那顆遠行千萬裡任俠意氣的真心卻絲毫未曾蒙塵,禾徸渠覺得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江湖上有人武道獨行登高,也有人始終流連市井村野,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禾徸渠轉頭看向燭光中的書房,那裡窗戶的剪影中有身穿儒衫的君策,正站在牆壁前提筆指點,禾徸渠笑了起來,覺得這些堅定走在各自道路上的少年郎,就是這世間最明媚的光亮了,一如他當時初見的嶽千煦那般。
書房中,君策站在牆壁上的硬板前伸手指點,硃筆紅漆將那些寶鹽城中舉足輕重的世家大族都圈畫了出來,可是在輿圖上佔據更大位置的,卻是一旁懸掛著許多細紙條的星星點點商鋪,皆是市井坊間自給自足自負盈虧的孤立店鋪,君策將荀家產業和這些店鋪都以筆墨線條勾連,此時正在與荀念竹講述自己透過嶽千煦留下的信件得出的一些破局想法,荀念竹站在對面雙臂環胸,微微皺眉深思。
君策的敘說由淺入深,其實在他與張謙弱和真頁來到荀家之前荀念竹就已經將寶鹽城中的所有情況都深諳於心,可是一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二來如今荀念竹已經下定決心與那些祠堂長老再不讓步,所以無論是遠見還是手段都肯定和之前所想有所不同。
君策的設想是荀家在世家大族的傾軋下退一步,不再施行荀踽當家時的那些開疆拓土舉措,而是將荀家勢弱的態度擺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然後接洽不屬於任何勢力麾下的那些商鋪,荀家甚至可以僅僅維持住作為根基的幾條商路,然後徹底將目光投向那些世家大族根本不屑於看上一眼的店鋪。
當然,如此想法不代表荀家就要放棄之前開拓出的版圖和商貿格局,而是主動去站隊,不能在風雨飄搖之際還一副置身事外獨善其身的姿態,將以前有意和荀家搭上關係的世家大族好好權衡一番,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把荀家開闢出的商路和產業與世家大族相聯,出讓一些荀家目前肯定難以為繼的勢力範圍,然後得到一個足以暫時為荀家遮風擋雨的靠山。
只是其中尺度和深度都需要再衡量一番,一招不慎從此以後荀家就徹底淪為他人附庸了。所以荀家必須有那些世家足以心動的籌碼,也必須要有那些大族忌憚的底蘊。
君策繼續在輿圖上做注,不斷完善自己的想法,畢竟他只是初次來到寶鹽城,對於這座在綽行脈都名聲不小的名稱還知之甚少,若不是藉助嶽千煦留下的書信,以及不久前主動寄信請教了楊立源,否則君策絕對不會有底氣在此高談闊論班門弄斧。
楊立源送來的信中不只解答了君策的許多問詢,還主動提起了他那個坐鎮寶鹽城的恩師,只是君策卻沒有去接住這份關係,對於他來說,人情此物太重還不起,比如還深埋在他心中對於顧枝、扶音和徐從稚的感激,他不知道自己此生是否能夠還得起那份恩情,卻肯定需要去還。
君策的話語大多還是建議和反問,並沒有一意孤行的固執和寸步不讓,而是希望透過自己的想法能夠與荀念竹的構想相互印證,真正尋到適應如今荀家面臨困局的道路來。
荀念竹也走近硬板,手指輕敲那些圈畫出來的區域和商鋪,與君策細細問起許多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以此將心路脈絡間的雜草荒蕪都清掃乾淨,也要找出一條大道坦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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